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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黄振华一半是酒意，另一半是兴奋，"棠华，这事你去安排了，我们原班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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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太太劝，"别站在门口了，改天再聚吧。"黄振华又再度拥抱太初，之后总算放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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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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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则骇笑，"我怎么会有那样的一个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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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香港的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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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有钱，穿的吃的全是最好的，刚才一顿饭吃掉了六千元！一千多美金哪，简直是我一学期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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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大惑不解，"做生意也不能这样富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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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理他们，"我笑，"也许你舅舅刚打劫了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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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吃下去？我怕肚子受不了。"太初说，"下一顿饭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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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认为这种宴会蛮有趣的，增加点见闻没有什么不妥，我想我血液中属香港的遗传因子已经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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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说："舅舅已是这样，我母亲不知是个如何不堪的人物，定是那种张了嘴合不拢如录音机般不断说话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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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欣赏黄振华？我是欣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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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太初说，"还有他的朋友，盯着我看，仿佛我头上长出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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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长得漂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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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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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及礼貌便大失眼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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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啐我，"你与我舅舅两人简直可以搭档唱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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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可是都记得你呢，"我说，"小玫瑰的确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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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记得人家。"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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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见你母亲？"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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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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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想？"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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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讨厌，你拷问我还是怎么地？"她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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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振华约了我出去详谈，在他办公室里，他跟我坦白地说，希望我留下来，也希望太初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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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坦白，明人眼前不打暗话。我说："可是太初的父亲很寂寞，而你们这儿……又不愁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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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小玫瑰的母亲不寂寞？"黄振华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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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当然而已。"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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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念小玫瑰。"黄振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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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那么想念她，何苦当年撇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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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振华微笑，"我知道你想什么，当年她撇下小玫瑰，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一个动人的故事，你或许不相信，但我妹妹并不像我，她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而我在感情上也并没有她那么伟大。事实在感情上，我是失败者，我妻子曾经一度离开我，经过九牛二虎之力复合，天天待候她眼睛鼻子做人，不知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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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没把我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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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喜欢你岳母，"黄振华说，"她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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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又想：四十岁的女人，再美也是老太婆一名，能够抛下稚龄女儿不理的女人，美极有限。在感情方面，我绝对站在太初这一边，于情理方面，我则赞成太初见一见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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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与太初是要回美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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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振华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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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久没有见过我岳父了吧？"我说，"他很潦倒，我相信我们应该给予他最伟大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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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振华说："我完全反对，从头到尾，我对方协文这人有浓厚的偏见，所以我不便开口。这样吧，我能否请求你们延长留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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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太初商量，"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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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振华诧异，"棠华，你对太初真好，事事以她为重，我自问就办不到，难怪我太太说我一点不懂得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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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不是学问，不用学习，"我微笑，"若果爱一个人，发自内心，难以遮掩，自然而然以她为重，这是种本能，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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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振华一呆，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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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会儿他说："我想你知道一下她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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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请说，我会转告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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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五年前又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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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有什么稀奇，她那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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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是罗德庆爵士，年龄比我略大，但与她很相配，生活也很美满。我们这一代很幸运，健康与外貌都比实际年龄为轻，见了你岳母，你恐怕不相信她能做你的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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