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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故事

　　我们知道溥家明不会再开口与我们说话，他的生命已走向终点。
　　本来我已经歇斯底里，但是玫瑰的恒静对我们起了良好的作用，我们也能够合理地商讨家明的身后事。
　　星期日深夜，我们奉医生之命，赶到医院去见大哥最后一面。
　　玫瑰已经有好几天不眠不休了，她坐在床沿，低下头，握着大哥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脸边，一往情深在看着他。
　　她没有哭。
　　这时候大哥早已不是平日的大哥，他的器官已开始腐败，每一下呼吸都传出难闻的臭味，他长时期的昏迷使得四肢死亡，肌肉出现一种灰白色。
　　一度英俊的人，现在就跟一切久病的骷髅无异。
　　但他在玫瑰的眼中，仍然是风度翩翩、俊秀懦雅的溥家明，她丝毫不以为意，轻轻地吻着他的手。
　　咪咪的眼睛早已濡湿。
　　医生替他注射，告诉我们，他会有一刻的清醒。
　　这就是俗语的所谓回光返照了。
　　玫瑰抬起头，见到我们，她说："他也真累，应该去了，拖着无益。"语气并不伤心，也不激动。
　　咪咪伏在大哥身上饮泣。
　　大哥缓缓睁开眼睛，蠕动嘴唇，想说话。我们趋向前，他却没有发出声音，一个健康的人断不会知道说一句话也要这么大的力量吧。
　　他的眼光在我们身上缓缓转动，终于落在玫瑰的脸上，他深陷的眸子居然尚能发出柔和的光辉，玫瑰的嘴附在他耳畔，清澈地说："我爱你。"
　　他听见了，微微点头。
　　"我爱你到永远永远。"玫瑰再说一遍。
　　咪咪泣不成声。
　　然后大哥的喉咙咯咯作响，我抓紧着他的手渐渐冷却，他吁出最后一口气，我知道他的灵魂已经离开，我暴戾地大声狂叫起来，声音串不成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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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斥责我，咪咪用双臂抱着我，号陶大哭。igVqeeye情感网
　　我巴不得跟了大哥去，生老病死，都非出自我们本愿，人生到底为苦为乐。igVqeeye情感网
　　玫瑰抬起头来，放好大哥双手，护士替他的脸盖上白布，从此这个生命就在世界上一笔勾销，太阳再也照不到他身上。igVqeeye情感网
　　玫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家敏，别难过，别难过。"igVqeeye情感网
　　这时黄振华与苏更生一前一后也赶到了。igVqeeye情感网
　　黄振华双目红肿，他的分居妻子永远穿着白衣服，然而憔悴得不得了。igVqeeye情感网
　　玫瑰似乎负起了安慰众人的责任，她对于死亡毫无恐惧，她接受这项事实犹如接受她生为一个美丽的女人般。igVqeeye情感网
　　"我们走吧。"她建议，"我很疲倦，我想好好睡觉。"igVqeeye情感网
　　咪咪说："我们陪你——"igVqeeye情感网
　　"不需要，"玫瑰温和地说："我不会有事的，你们送我回老房子就可以了。"igVqeeye情感网
　　黄振华说："玫瑰，我送你，家敏的情绪不甚稳定，不宜开车。"igVqeeye情感网
　　玫瑰说："这里最适宜开车的人是我。"igVqeeye情感网
　　"别这么说。"igVqeeye情感网
　　我开车送了玫瑰回家，老房子阴暗华丽，仿佛那日我第一次见她，天在下雨，忘了带伞，她来替我开门，我一心一意地惊艳，到此刻仿佛已隔一个世纪了。igVqeeye情感网
　　她说："你们请回吧，我想休息。"igVqeeye情感网
　　咪咪问："你打算做些什么？"igVqeeye情感网
　　"先好好睡一觉。"玫瑰说。igVqeeye情感网
　　"睡醒了呢？"咪咪问道。igVqeeye情感网
　　"吃一顿很饱的饭。"igVqeeye情感网
　　"然后呢？"igVqeeye情感网
　　"整理一下屋子——"玫瑰诧异地问道，"你们不相信我会如常生活？"igVqeeye情感网
　　"可是——"咪咪嗫嚅地说："家明已经不在了。"igVqeeye情感网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玫瑰说，"但是他希望我活下去，他会希望我快乐正常地活下去。"igVqeeye情感网
　　"你做得到吗？"我问。igVqeeye情感网
　　"我会学习，"她说，"为了家明。"igVqeeye情感网
　　她推开书房的门。igVqeeye情感网
　　她对这间旧书房有莫大的偏爱。igVqeeye情感网
　　"你们请回吧，我要喝杯茶，抽支烟。"她说，"有女佣人在，你们可以放心，可以随时打电话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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