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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家很不起眼的餐厅,他们在灯光下相对而坐,她故意没有任何修饰,衣服也很随意。可她还是在他眼里看到了燃烧的小火焰,就像《泰坦尼克号》里露丝在杰克眼里看到的那种让人心跳的光。
当天晚上她去了阿dick的住处,他们在艾拉·费资杰拉德的爵士咏叹调里做爱,做爱的感觉像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她从来没有过如此奇妙而温柔的感觉,仿佛可以爱到一个人的骨子里去,可以融化为水,像水般在他的肉身上流淌,随形赋影,随音抒情。她晕头了。
“我是不是个坏女人?”她低声问年轻而疯狂的情人。他正一丝不挂倚在床头盯着她微笑。
“是的,因为你让我爱上你。”年轻的情人回答说,“在生活中的好女人,在床上的坏女人,像你这样的女人哪里可以去找?”他把头埋在她怀里,“我想我是个lucky guy。”
她不知道他有多少可信度,但她已想过并已想穿了,不要多操心以后的发展,该怎样就怎样。她不想依靠谁,她有份好职业有聪明的头脑,在这城市里她代表新一代精神与物质上都自主而独立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
“你们,会结婚吗?”我好奇地问,“我只是关心你……”我补充道。我觉得自己的职业病总像是建立在探听别人隐私上面的。朱砂刚离婚不久,认识阿dick时间也不长,可我觉得朱砂是天生适合结婚成家的女人。她身上有母性也有责任心。
“不知道,不过我们之间的确非常默契,”我心想这种默契应该是方方面面的,包括在床上,“喜欢吃一样的菜,听一样的音乐,看一样的电影,小时候我们都是左撇子,被大人逼着用右手,”她看看我,笑起来,“我一点都不觉得他比我小8岁。”
“围棋美男常昊也是与一个大他8岁的女人幸福地结了婚。”我也笑起来,“情缘是最说不清的一种东西了。……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阿dick,他其实很内敛的,你能把握住他吗?——年轻的艺术家往往能激起年长一点女人的母性,而艺术家本身则是不可确定的,游移的,他们东南西北找寻的只是艺术,而不是一个女人。”我说。几个月后报章都在大肆渲染的窦王离婚事件中,男主角窦唯的理由就是他更爱自己和音乐,太太即使是亚洲歌坛的天后也没有用啊。
“你也是艺术家啊。”她淡淡一笑,一脸端庄,像清晨公园里沾着露珠的一尊玉雕,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远处。“好吧,”她扭过头来一笑,“谈谈你的小说,谈谈你的天天吧。”她的笑容使我突然感到我有可能低估了她对生活的诠释力和那种女性特有的智慧。她绝对是上海中产阶级女性中有主见的典范一员。
“最近马克怎么样?”我问。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猜他正忙着享用与家人相聚的时光。
“圣诞的假期刚过,公司里一下子很忙,有不少业务要赶做出来——马克是个令人挑不出毛病的老板,有判断力有组织力有头脑,除了有时太过严肃。”她摸着我的膝盖,坏坏地笑着,“你们俩在一起,可是我没想到的。”
“我看上他翘翘的屁股和纳粹般的骨骼,至于他,可能看上我东方人的身体,光滑,没洋女人那么多的毛,黄金般的颜色,有柞绸般的神秘,还有——我有个不能做爱的男朋友,以及我是个写小说的女人。这就是我们彼此吸引的全部原因。”
“他有妻室。”
“放心,我能控制好自己,不会爱上他就不会有麻烦。”
“你肯定,你不会爱上他吗?”
“——我不想谈这个了。好像女人之间永远在谈论男人……该吃中饭了。”
我们一起走出房间,朱砂记起什么,低声跟我说:下周六下午在浦东美国学校操场上有场德国商会组织的足球友谊赛,马克会参加,他是他们公司球队的前锋线射手。“我想去看看,”我低声说。“很可能你能见到他的太太和小孩。”她说。
“好吧,可有好戏看了。”我耸耸肩。电影中描写到丈夫、妻子、情人同时碰面的情形总是很戏剧性的。我想导演就要把镜头摇到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