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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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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我们坐下说。”他招呼着,显然和傅侗文、周礼巡都很熟悉了。
 
    那位夫人亲自端茶来,递给每个人之后,最后笑吟吟地看向跟着谭庆项的培德,笑着问她的国籍,听到她来自德国和名字后,惊讶了一瞬,笑着用德语对负责翻译的谭庆项说:“我来自比利时,正好会说德语,倒也不用翻译了。”
 
    随即她又握着培德的手,亲切地说:“我也是叫培德,真是缘分。”
 
    除了谭庆项外,培德难得听到德语,很是惊喜。
 
    谭庆项用简短的话语讲了培德身世,是用中文。
 
    外交总长笑着说:“既然这样巧,你就陪她说说话。”
 
    “好啊,你们聊,我们出去。”
 
    总长夫人带培德离开,谭庆项不大放心,怕培德说话不知分寸,随着一同走了。
 
    余下众人依次落座。
 
    沈奚留意到这个车厢里,有十数个木箱,占了大半车厢。烧煤的取暖炉摆在门口,避开了堆放箱子的地方。想来,都是要紧的文件。
 
    傅侗文和总长笑谈着,周礼巡时不时会加入谈话。
 
    沈奚和小五爷不大插话。
 
    傅侗文在北上的路途中,曾对她提过,他和这位外交总长的渊源,来自于他一位敬重的长辈许景澄,人称“许公”的外交前辈,在多国做过公使的老人家。不论傅侗文还是辜家,在外交场上起步都受惠于许公。就连辜幼薇常说的那句“外交非立时可学,外交人才亦非立时可造”,也是许公的名言。
 
    而恰好,许公就是这位外交总长的恩师,这才有了傅侗文和他结识的缘分。
 
    沈奚的思绪,被外交总长的笑声打断。
 
    “你幼年时,曾见过我,还记得吗?”外交总长问小五爷,“怕是忘了吧。”
 
    小五爷笑着,摇头:“不记得了。”
 
    外交总长看着这位有心入行外交的青年,心生感慨,微笑着说:“当年我入行时,许公为我讲了一件事,关于驻法国使馆的。那时还是清朝末年,我们法国使馆租的是民房,租约到期时房东来收房子,异常愤怒。为什么呢?因为当时的中国使馆里从上到下都是烟鬼,房子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后来此事闹得不可开交,在法国丢了颜面。”
 
    他无奈一笑,接着道:“许公讲完这件事,就对我当场提了三点要求,”他竖起三根手指,“不抽大烟,不碰赌博,更不能去声色场所。”
 
    小五爷认真听,背脊笔挺,军人之姿仍在。
 
    外交总长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难以自拔:“许公想栽培我,可又看不上拜师啊,义结金兰这种结党做派,只是让人多多指点我。许公有大义,培养我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自己门生遍天下。”
 
    可惜,那个年代容不下太多人。
 
    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侵华,许公因为反对慈禧旨意,以“任意妄奏,语多离间”的罪名被处死。那年傅侗文刚到英国不久,被北京入侵和许公被处死的双重噩耗打击,病了半月。
 
    外交总长伸出手,在烧煤的炉子上,烤着火。
 
    “我们老一辈这些公使,做的都是丧权辱国的事,签的都是不平等条约,”外交总长看向小五爷,“民四条约……就是我签的。”
 
    他的声音很轻。
 
    在提过去,提一个沉重的过去。
 
    也许是傅侗文这位故友在,也许是这一次是作为战胜国去巴黎,所有人都是抱着一雪前耻的念头,才能让他主动提到了这件事。当年举国震惊的日本“二十一条”,最后妥协谈判数月,成为了《民四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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