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只是走了一个转身的距离,放眼,却是一片汪洋恣意的海。
生离别,如果不是离别之时情求不得,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成,离别的时候你我还活着。
不远处,传来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在雪地中,厚重而沉闷。
阿衡撒雪铺平脚印,走到反方向的大树后,前方一排碑墓,挡了个彻底。
这种天气,来墓园的人很少。
她轻轻探出头,却看到一行五人的背影。
打着伞,雪色中不甚清晰,只辨得出,两男三女。
他们停止了,站到了她刚才站过的地方。
为首的女人收了伞,抱着的束花,放在坟前。
她的发髻上簪着百花,带着思念的语气辛酸开口,安国,我和孩子们来看你了。
身后的那对年轻男女跪了下来,冰凉的雪地,泣不成声。
这样正大光明的悲伤眼泪,真让人……羡慕。
阿衡看着他们,只记得起无休止的冷漠,似乎,他们离开她时,没有此刻悲伤的万分之一。
沉默的母亲,在她跪在温家门前两天一夜依旧无动于衷的母亲;
皱着眉的思莞,最后只说了一句——阿衡,够了。妈妈现在不想看见你。便紧紧关上门的思莞。
思尔看着她,眼中带着悲悯,像是,看到一只小猫或者一只小狗奄奄一息的性命。
她说,我告诉过你的,不要痴心妄想。亲情,言希,友情,在这个肮脏的园子里的,统统不要痴心妄想。
我告诉过你的。
从她手中,高高落下的,是Z大的通知书。
风卷着雪,绵延狂暴,埋葬了过往,和着哀乐,在天边,旋转。
风中,远处的声音只剩下单薄的音节,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
温妈妈揽着站在后排的那一对男女,开了口,安国,你不用担心了,小希有了女朋友,是一个好姑娘,今天我专程带她来看你,不比咱们的阿衡差,安心吧。
那一对男女,穿着棕色大衣的黑发少年,拿着伞,身旁站着一个娇小身姿的姑娘,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俏皮依赖的姿势。
那姑娘调侃,言希,你前岳父都承认我了,这辈子,你只能娶我了,知道不。
言希。
言……希。
阿衡想,这名字,真好听。
两小无猜时,她常常对着旁的全世界的人皱着小脸指手画脚,呀,我跟你说,言希可烦人了,真的,可烦人了。
是手中握了宝贝,忍不住向全世界炫耀她的宝贝的好,却又害怕别人觊觎改为了指责的小小心思。
其实,言希可好可好了。
低头,吸了吸鼻子,眼中,却有了泪意。
转身,想要离去,却不偏不倚,一脚踩进了树洞,惊起了在枯枝做窝的乌鸦,黑压压一片,在雪中,绕着树,飞转。
阿衡怕引起注意,身体往内缩,所幸,树洞够大。
“有人吗?”是思尔的声音。
渐进的脚步声。
阿衡唇有些干燥,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外面。
一双棕色的皮靴,越来越近。
太近了。
她甚至看得到,它膝弯处牛仔裤料的褶皱。
终于,停止。
她埋了面孔,向黑暗的更深处,用手捂鼻,抑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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