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
不打仗的时候,他总是静静地拉著胡琴,直到泪流干了也不罢手。
一次败仗中,他失手被擒,身为战俘的他别无选择的被日军送上了船,他到了日本。
被奴役的日子十分难捱,他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了,他们死不瞑目地望著他,将自己的信物交给他,而那些遗物愈来愈多,愈来愈多。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重见天日。最后,他被送往了一座深山里,他的战友全死光了,只剩下他孤伶伶的一个人。某一天夜里,他带著战友们的灵魂在雪地中死命地逃。
跑啊跑……最后还是没能逃掉,他从背后被冷血地枪杀,尸体依然拖回森林中,那里有个大大的坟,所有奴隶的尸体都集中在那里,他成了小山其中的一部分;他与他的胡琴,是那座坟最后一个被掩埋的。
孟可呆呆地看著,看著日本深山洁白的雪覆盖了那座古坟,雪花很美很美,美得一点都不真实。
眨眨眼,小屋里的灯光又变得黯淡了,屋子里的秀梅依然静静地呆坐著,她双手的皮松了,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如果她还有眼泪,她的眼泪将会迷失在那满布的皱纹之间,也许永远不会滴落地面。
她为什么还没死呢?丈夫走的那一年她十八岁,如今她已经七十八岁了。她守在这间小屋里已经足足一甲子,丈夫所说的话果然成真了,她真的见到了她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只是这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一种诅咒,一种她解脱不了的命运。
孟可为她感到一阵阵心痛,泪水流个不停,却哽咽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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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个苦苦等候了六十年,另一个则是就算死了都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回来。
这种故事好多好多,但她从来不曾如此真实的感受到其中的悲哀与痛苦。
她好像真的有点懂了,懂得金庸小说里的大魔头李莫愁为何总是哀伤地念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是,这样的了解竟没有半点诗意,没有半点浪漫。
人生,生老病死,生离死别,本该如此。
这句话跃进了她的脑海,她猛然抬头惊愕地望著樱冢壑。他什么话也没说,可是她却明明白白的在心里“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千万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什么叫‘本该如此’?有谁的命‘本该如此’悲惨?有谁‘本该如此’等六十年?六十年耶!是六十年!不是六天、六个月、六年!是完完整整的六十年!有些人甚至没能活六十年!”
生死轮回,前因后果而已。
“……我听到了……”孟可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十分的愤怒。“我听到你说的喔!我非常不满意你说的喔!你这是搪塞我是吧?净讲些令人摸不著脑袋的话!意思是说他们还真的活该呢,一定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坏事,所以这辈子苦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我才不听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最讨厌这种说法了!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之类的!狗屁!那不是跟‘鸡生蛋、蛋生鸡’没什么两样?总之就是废话一堆!一个人可怜就应该要同情他、帮助他,而不是去追究他到底哪里可恶!会说那种话的人只是给自己找借口省麻烦而不去帮助别人而已!”
她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堆,愈说愈生气,愈想愈恼怒!“我现在就去叫那个男人进去见他老婆,来个欢喜大团圆!”
“NO。”樱冢壑突然拦住了她。
“你现在会用嘴巴讲话了?!”孟可气得不得了,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
“为什么不行?!哪里不行?你一定是要告诉我他是鬼、她是人,因为阴阳两隔所以不行对不对?!我才不要听!她已经等了六十年!天知道她还会活多久等多久!要是她活到一百岁,难道也要这样等到一百岁吗?!都已经等了六十年了!最起码她有资格得到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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