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卓说了个数。
对于林佩仪来说,这数都让她要忍不住皱眉,更何况如今破产了的顾元卓。
林佩仪对着满桌琳琅的菜肴失去了胃口。她放下了筷子,也学着顾元卓,端起了酒杯。
“江教授怎么说?”她问,语气已转成一副商量大事的慎重。
“他不介意替我还钱。”顾元卓木然道,“但是我不会要他的钱。”
“我想你也不会。”林佩仪说,“那你怎么办?”
“律师说,法院判决会参考我的实际情况,不会真要我还那么多。找工作,赚钱,做牛做马几十年,总有还清的时候。”
“听起来是对方有意刁难你。”
“当我不知道?可是他们在暗我在明。也许到死那天才知道自己以前得罪了谁。”
林佩仪突然发现,她不再觉得顾元卓的落寞忧郁拨动人心。他的愁眉苦脸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丧丧就习惯了。
第49章
顾元卓的酒意有点上头, 忍不住继续说:“我和雨生整天吵架。我们都知道彼此不容易, 可是依旧忍不住挑剔对方。他看不起我自暴自弃,我嫌弃他啰嗦。他对我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林佩仪低声说:“我想江教授这些日子里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我知道。”顾元卓低垂下了头, “我并不是放弃自己。我只是觉得很累, 太累了。只想躺下来, 好好睡一觉。可是他偏偏要叫醒我,把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我眼前。”
林佩仪无言以对。
没想到几杯酒就让顾元卓现出了原形, 破除封印的颓废之气张牙舞爪地自他头顶腾飞而起。
顾元卓又倒上一杯酒:“我觉得人就站在一座断桥上, 必须纵身一跃赴深渊,才能继续往前走。可离开现在的路, 是否又是对的选择?我绝对不会寄生在雨生身上, 我也更不甘做一份平凡的职业, 回家洗衣做饭接送孩子……”
林佩仪叹气。她端着酒杯,心思不自觉飘回了从前。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穿着新做的绉纱裙,端着金色的香槟, 去迎接前来参加她成人生日会的小表姐。
小表姐和她关系并不亲厚, 有心来夺她风头,姣好的身段穿着珠灰色亮片的长裙, 如一尾美人鱼。她手里挽着的高大俊朗的少年,更是带给林佩仪的灵魂一股从未有过的震撼。
那少年的面孔如宝石般耀眼, 笑起来, 全世界都放光。林佩仪只要看他一眼,就觉得浑身充满了神奇的力量, 仿佛随时可以双脚用力一蹬,飞上外太空去摘星星月亮。
而眼前这个黑瘦愁苦、低眉耷眼的男子,原来他的脊背也能弯曲,他的双肩也会塌陷。他也会忽略别人的脸色,自顾抑扬顿挫地唱着悲惨世界。
“我知道我要是和雨生商量,他肯定会说:不论我作出什么选择,他都会支持我。”顾元卓抬头看向林佩仪,“我不需要这种盲目的鼓励。我需要一个指路人。”
而林佩仪无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动作。
她抬起手遮着嘴,打了一个呵欠。
呵欠还未打完,她已惊觉不妥,急忙讪笑着放下了手。
但是顾元卓已经闭上了嘴,平静地看着她。
“你昨天肯定又加班了。”他的声音十分镇定。
林佩仪感激地抓着这根杆子往下溜,点头干笑:“年末了,没办法。”
顾元卓十分体贴:“瞧,都是我在啰嗦,让你连饭都吃不痛快。”
“我本来也不饿。”林佩仪低头看手表,装出惊讶状,“都这个点了?糟糕,我约了客户谈事情。这顿饭……”
“我来卖单。”顾元卓伸手先一步把单据拿在手里,“你工作要紧,我们以后有空再聚。”
他这个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优雅倜傥,笑容疏朗清爽,目光充满温柔的力量,修长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桌角,宽肩蜂腰,俊朗脱俗。
林佩仪很惋惜。但她还是拿着手袋,起身告辞。
林佩仪走后,顾元卓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阵子,才转过身。
他一手撑着头,筷子夹着寿司,慢慢吃着,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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