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商采薇
“啊——”云嫣觉得脊椎骨都在冒着凉气。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震惊和恐惧明显地写在脸上。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一个在生命的源头就承受了遗弃的人,又怎能用一颗带着伤痕的心去承受负心和背叛的双重打击?这太残酷了!太残忍了!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剧烈地颤抖。她注视着苏焱,奇怪的是,终于亲口说出这份最残酷的真实后,他竟没有了前几次的激动与痛楚,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有一种枯槁的麻木,眼睛睁得很大,两颗深黑的眼珠定定的望着前方,却又什么也没看,像一个失去视力的盲人。云嫣吸了一口冷气,她知道紧接着这种麻木的,将是更强烈的痛楚。唯一的办法,是让苏焱从麻木中清醒过来,这样,那撕裂般的痛苦才不至于显得更突兀。于是,她碰了碰苏焱的手臂,轻声问:“苏先生,后来呢?”
苏焱猛的哆嗦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一声焦雷。“后来……”他喃喃地说着,眼珠开始缓缓地转动,似乎在竭力地思索,“后来,后来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我无法把‘妻子’和‘朋友’这两个词,与‘同居’联系在一起。这是可怕的,太可怕了!我认为,这肯定是父母的捕风捉影。可怜的我,宁愿去怀疑自己的父母,也不愿怀疑自己的妻子和朋友。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回家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个念头是那样强烈而迫切,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手续,登上了回国的第一班飞机。
“下了飞机,我迫不及待地赶回家里。我坚信,我的妻子和女儿一定在温暖的客厅里等我回家。所有那些可怕的谣言,都会在我推开家门的那一刻被揭穿。可是,当我兴冲冲地推开家门是时候,却看到了一屋子死一样的寂静和冷清。地板上,桌子上,墙壁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样子已经有很长时间无人打扫了。室内的沙发、茶几、落地台灯……一切东西都放在老地方,但似乎都和以前不同了,带着种被摒弃的、冷清清的味道。我呆住了,颤抖从膝头向上爬,一直爬到脊椎的末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包围了我。‘白薇!笑妮!’我开始喊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开始一个屋子一个屋子,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寻找她们。我打开衣橱,翻开箱子,掀开窗帘,疯狂地搜索屋子的每一寸空间,那些根本不可能藏身的地方,我也仔细地搜索了一遍。我知道我找不到他们,可是我还是在寻找,绝望的寻找!疯狂的寻找!终于,我筋疲力尽地瘫软在地毯上。一无所获!我居然一无所获!望着满地狼籍的屋子,我渐渐地,被迫地相信了父母的话,这一切居然是真的!确实是真的!渐渐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从我的内心向四肢扩散,伤心、绝望、愤怒和耻辱,就如一把把刀子,在肢解着我的心脏和灵魂。我用全部热情去爱的妻子,我全心全意信赖的朋友,怎么可以同时背叛了我?不!我要向他们问个清楚,我要问问他们,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我?怎么可以?
“于是,我冲出了家。不,是冲出了这个房间。没有了白薇和笑妮,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家了。我来到了父母的家里,惊奇地发现,笑妮竟然住在这里。母亲说,自从白薇和那个男子同居后,就把女儿扔在这里,一年来竟然没来探望过一次。天!她怎么能狠心到如此地步?对于我,对于女儿,她就没有一点点留恋吗?愤怒和耻辱灼烧着我,让我的每根血管都在沸腾着。于是,我发疯般地跑到了朋友的家里。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在一起,肯定!
“果然,在朋友家里,我看到了白薇。她坐在院子里,正和我的朋友依偎在一起,看到怒气冲冲的我,他们立刻分开了。看到两人亲亲热热的样子,我觉得自己似乎被狠狠地煽了个耳光,带着耻辱的疼痛让我顿时怒不可遏。可是,当我把目光落在白薇身上时,我看到了她眼中那一点点的歉疚。相信吗?就是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歉疚,在刹那间把我软化了。我张了张嘴,想责备她的负心与罪过。可是,所有责备的言语涌到嘴边,竟变成了这样一句话:‘白薇,跟我回家吧。’”
苏焱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他停顿了一下,唇边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云嫣觉得鼻子酸酸的,一种带着柔情的酸楚涨满了她的心房。她终于明白了,直到现在,苏焱还在深深地爱着他的前妻。他太爱她了,爱得连恨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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