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
采薇忽然感到一种近乎痛楚的柔情,秦如晋的话,又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已经被压抑着的情怀。可是,她的心中又掠过一阵恐惧,难道,秦老师已经看出了什么?
"是的,"秦如晋继续说,"也许,我所有的过失都可以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这份‘忽略'无法原谅。事实上,当你说出‘自己是一条可怜的鱼'时,你不知道,这句话怎样像皮鞭一样抽打在我的心上,抽醒了我所有的痛悔与自责。这几天,我反复地问自己:‘秦如晋,在你一次又一次往通知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你的名字时,有没有想到,被你约请的人,也许会有自己重要的事情;在你毫无顾忌地倾诉自己的痛苦时,有没有想到,倾听你痛诉的人,或许心中怀着更大的痛苦;在你得到了充分地发泄后扬长而去时,有没有想到,你身后抛下的人,也许也正需要你的倾听、指点和帮助!这一切一切,你想到了吗?做到了吗?你如此忽略了那样真诚而无私的帮助你的人,你还算是个人吗?'"他颓然垂下了头,咬着牙说,"人,太容易忽略已经到手的东西。"
采薇的心忽然感到一阵轻松。谢谢天!一贯精明的秦如晋,居然没有看出来!她想说:"您说的这一切,都不是我说这句话的真正原因!"可是,她没有说。与其说出这句话,还不如让秦老师按自己的思维去理解。况且,秦如晋的话,也深深地感动了她。她忍不住说:"秦老师,别太责怪自己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可是你说的是正确的。"秦如晋仍然陷在痛苦的自责中。
"不一定正确。"采薇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坦白地说。
"为什么?"
"因为......因为......"采薇避开了最重要的理由,"秦老师,当我们在燕湖泛舟的时候,我知道您的压力很大,您的苦恼很多,您的路很艰难。可是,我当时根本想象不到‘很大',‘很多',‘很艰难'究竟是一种什么概念。直到听了您一次又一次的倾诉,我才深深地体会到,您周围的环境,竟是如此的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可能引火烧身;您面临的困难,竟是如此来自方方面面而又对您重重包围;您要解决的问题,竟是如此具体而棘手;您所要顶住的压力,竟足够把一个普通人压垮三四次;您走的路,竟是荆棘遍地,甚至充满了明枪暗箭。那么,相比之下,我的事情,就实在无足轻重了,我的苦恼,也的确不值一提了。秦老师,您不知道,每次我苦恼伤心的时候,想想您所面临的一切,就觉得自己的困难、烦恼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到不能称其为困难和烦恼了。因此,我也就不再苦恼,不再伤心了。秦老师,其实,您一直在帮助我,帮助了我很多很多。"
秦如晋感动地握住了采薇的手:"小薇,你还是那样,一切都在为我着想,甚至在我自责的时候,还在为我开脱。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福气,认识了你这样一个红颜知己。我只想告诉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珍贵的熊掌。"
采薇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感动:"能被您看做红颜知己,我真的很荣幸,很满足了。至于熊掌......"她苦笑了一下,"‘永远'这个词您用大了。熊掌和鱼向来是相对而言的。今天的熊掌,在明天可能就是一条鱼。"
"怎么说?"秦如晋有些困惑不解。
"比如说......咱们初次相识的那天,在我决定私自回寝室取课本时,听课对于我来说就是熊掌,而当我决定留在寝室照顾您时,听课就成了一条必须舍弃的鱼了。"
"可是,对于特别珍贵的东西,‘永远'一词是恰如其分的。"
不一定,采薇在心里说。可是,她没有再去辩解:"只要您目前认为我是熊掌,就足够了。"
"固执的小东西。"秦如晋笑了,这是今天的约会中,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不管你怎样说,从今天开始,我要珍视心中的熊掌。我决定,在咱们的约会中,再增加一个‘暗号'。"说到"暗号"一词,他又忍不住笑了,"这样吧,当我把名字工工整整地写在通知板上时,如果你有病或有事不能来,就在我的名字下面画上一道横线,以此来通知我。而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在我潦草的名字下面画一道横线,我一定会‘有约必至'的。你看,这样做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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