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孤男寡女
“你认识大傻吗?”
他不知所措,完全不清楚我问他这句话的用意,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认识、怎么、了?”
我挥拳在他脸上狠狠地来了一下,把他打到地上。
“操你大爷,你干的是他妹妹。你们他妈的干的是你们自己的妹妹!”
所有人都看着我,没有吭声,也没有人上来劝解,好像脑子已经停顿,不明所以。半晌,那家伙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问沈汉:“他怎么了?”又看着我身后:“你有哥哥吗?”
我回头,那个大眼睛姑娘在另一个战友怀里,刚刚走进来,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心地回答:“我没有哥哥,我爸妈就我一个。”
“操!”
我转身走出包房。
我不知道今晚我为什么要发火,我他妈以前不也这样乐此不疲地和各种款式的姑娘交欢吗?难道因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就有资格像个卫道士一样责骂别人?要不你就彻底堕落,要不你就永远清高,这副谁都排斥的模样简直让人恶心透顶,比那帮家伙更他妈让人恶心。
夜风中,我走过解放碑广场,人们一群一群,表情却各不相容,他们也只是孤男寡女,因为仅爱自己。四面高楼林立,解放碑像是一具不合比例的阳具,可笑地萎缩在广场中间。这就是这座城市的根。
大巴从高速公路下来,停靠在永川市客运中心。候车室里南来北往的人歪七扭八地坐在玻璃钢椅子上,里面混合着香烟和汗味儿,还有谁包里浓烈的海产品干鲜味道。我仰着脖子,看了看显示屏上滚动着的客车时刻表,费劲地寻找去黄瓜山最近的车次,那是十分钟过后一辆到四川泸州的过境客车。
半个小时后,客车就颠簸在了黄瓜山山脉。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上,车窗外掠过的都是掉光了叶子的孤独的梨树枝条。一些梨树枝条上挂着采摘后没有清理的白色塑料袋,远远看去,就像开着一大片繁茂的梨花。大概见我看着梨园的目光过于专注,旁边有个本地农民主动告诉我,这些塑料袋是梨子成长期套在果子上延长生长并起保护作用的。我向他微笑了一下,继续看着窗外。
单调的景色终于让我厌倦,我昏昏欲睡,于是告诉驾驶员,请他在客车达到一个叫尖山的地方的时候提醒我下车。驾驶员告诉我,这条公路沿途没有一个叫尖山的地方。我感到十分错愕,难道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根本没有叫尖山的地方?坐我身旁的青年农民笑了,向我说:“我也到茯苓——尖山是那里很久以前的地名了。”我再次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并很快进入梦境。梦境中,我似乎在一个晃动着的永动器上,想停止,可是怎么也停止不了。
当我和那个青年农民走下客车,走上一段山路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进入了十分熟悉而亲切的情景。眼前的一切和十多年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远处层峦叠嶂,黛色的山形起伏不定,像是一个姑娘的侧影,端庄而妩媚。山路两旁是一些浓密的蕨类植物,宽大的叶面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这是一种对现状无动于衷的植物,从冬到春,并不曾有什么变化,它们完全脱离人类的生物钟,从几万年前就以这种姿势生长,人生的悲欢离合,在它们眼里不过是新长出而注定将枯黄的叶片。行进了一会儿,山路钻进了一片树林,全是松树,远远看过去,松针就像雾一样轻盈。路上落满了已经枯黄的松针,踏上去很柔软,让人的心也跟着陷落。远处不知什么地方,溪流淙淙地流着。
这个青年农民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一路上只有我们脚步的沙沙声,这让我身处其中感觉十分惬意。快要钻出树林的时候,一条几尺宽的小溪流到脚边来,水的清澈让我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青年农民趴在溪边掬了几捧水扑在脸上,又埋下头大喝了几口,溪水经过喉咙的声响很大,“咕隆咕隆”,让人感到这种享受的感觉十分愉快。他站起来,打了个很响的嗝,说:“这水没一点污染,比你们城里的矿泉水还好。”我点点头,但并没有去尝试,那个味道我知道,清冽甘甜,似乎是把整个山林的味道久久地留在齿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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