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草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我是幸福的,幸福得不知道世界上有忧愁,我尽我的全力去享受著人生,享受著父母的爱。我没有一般少女们的什么春愁秋怨,也不想恋爱和交友,我只要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音乐。但是,这个陌生人的出现扰乱了我的平静,我不想把这事告诉爸爸妈妈。每到晚上,我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总会拉开窗帘看看。雨夜之后一星期,他又出现了。那夜,他出现得很晚,我已经记完了日记,正在练小提琴。对于正规的琴谱,我的兴趣不大,总喜欢拉一些曲子,尤其是一些小曲子,像梦幻曲、冥想曲、罗曼史、小夜曲等。这天,我爱上了莎拉沙特的吉普赛流浪者之歌,一连拉了好几遍,拉第三遍的时候,偶尔回头对窗外看去,不禁吃了一惊。他站在那儿,这次,并不在街灯底下,而是就在我的窗子外面,距离窗子这么近,我可以完全看清他。他依然穿著件白衬衫,看起来破旧,可是很整洁,他的脸庞瘦削,两眼深凹,但却炯炯有神。我无法看出他的年龄,可能三十几,也可能四十几,也可能五十几。他的眉头微锁,眼睛深邃,当我中辍演奏而注视他的时候,他也凝视著我。一刹那间,我觉得像中了催眠术,这张陌生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撼动了我,我拿著提琴,呆呆的望著他。他的眼睛像在对我说话,我渴切的想知道他在说什么。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我迅速的转过身子,妈妈正走了进来。她望著我,温柔的说:
“为什么一个曲子拉了一半就不拉了?我喜欢听你拉这支流浪者之歌,再拉一遍吧!”
“好的,妈妈。”我说,很快的回头再对窗子看一眼,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那个陌生人已经不见了。
我再度拉起流浪者之歌,但,我的情绪如此不安定,脑子里像奔马飞驰似的闪著好几个问题:他是谁?他为什么要站在我的窗外?看他的样子并无恶意,也像受过高等教育,但怎会如此的落拓潦倒?我心不在焉的拉著琴,一连错了好几个音,只得停下来。妈妈诧异的看著我问:
“怎么了?”“没什么,”我懊恼的说:“今天晚上拉不好琴,不拉了!”
我收起提琴,妈妈审视著我。我扣起了提琴盒,妈妈走过来,牵住我的手让我坐在床上,她站在我面前,用手抚平我的头发,沉吟的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珮容?”
“没有。”我很快的回答。
“没有什么属于女儿要对妈妈讲的话吗?”妈妈说,紧紧的注视我:“在大学里,有没有比较要好的男同学?”
“哦,妈妈!”我说:“你知道不会有的!”
妈妈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她的眼睛看起来很忧愁。
“珮容,”她说:“你大了,有许多事,你是应该关心的,这个星期天,爸爸公司里新进来的一个年轻人要来吃饭,你也学著招待招待客人!”“哦,妈妈!”我叫:“我不要长大,我也不要你们给我安排这些事,我讨厌这些!我宁愿比现在再小十岁!”
“不要说傻话!”妈妈拍拍我的肩膀,慈爱的说:“早点睡吧!记得关窗子,晚上风大!”她转身向门口走去,我目送她走到门口,突然跳起来叫:
“妈妈!”妈妈回过头来,我扑上去,像个孩子般抱住她,把头靠在她怀里:“妈妈,我愿意永远跟你和爸爸在一起,”我激动的说:“直到死,直到死,妈妈,别急著要我出嫁!”
妈妈摸著我的头,微笑的说:
“傻孩子!真的长不大!”
妈妈走出房间,我关上房门,刚转过身子,就大大的吓了一跳,那个人!又站在窗外了!因为事先毫无防备,这次真的使我心魂俱碎,他的忽隐忽现使我想起幽灵和鬼怪。事实上,他那憔悴的面容,深沉忧郁的眼光也真像个幽灵。我用手抓住自己的衣领,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嘴里不禁颤颤抖抖的问:“你……你是谁?”他望著我,眼光变得非常柔和,然后,他对我点了点头,似乎在叫我不要怕。我鼓足勇气,向窗口走了两三步,他又对我点点头,同时微微笑了一下。我的恐惧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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