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重楼
奶奶不安的蠕动了一下身子,对梦寒这种表现情感的方式有些不习惯。但是,几十年都不曾被人这样拥抱过,竟在不安中,感到某种令人心酸的温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那么柔软,那么脆弱,居然对这样的拥抱,有些欢喜起来。
于是,奶奶终于走出了她的重楼深院,在牧白和文秀的陪同下,去参加了书晴的“开学典礼”。在那儿,她见到了久别重逢的靖萱,见到了秋阳,见到了他们那个结实的胖小子,见到了她从不肯承认,却实在与曾家太“有缘”的卓家人,见到了从未谋面的江神父……她真是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物,每一次的见面,都带给她太深太深的震撼和感动。最让她难忘的一幕,是看到雨杭吹着他的萨克斯风,江神父竖着他白发萧萧的头,带着一院子的孩子,在那儿高唱着:
“当我们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
她看到小书晴,她站在一群孩子中,唱得比谁都大声。小小的脸庞上,绽放着满脸的阳光。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一个孩子应该成长的好地方!
——全书完——
一九九四年八月十日完稿于台北可园
后记
《烟锁重楼》这个故事的灵感是来自于安徽省的棠樾牌坊群。一九九二年,我到安徽去旅行,非常震慑于整个徽州地区的牌坊。我从没有看过一个地方有这么多的牌坊,每个牌坊都建造得十分坚固,精雕细琢,高耸入云。走在歙县的街道上,常常走着走着,就遇到一座牌坊,巨大巍峨,古色古香。每一个牌坊都有一个高风亮节的故事,使人惊佩。但是,这些牌坊中,让我最难忘的,是那些贞节牌坊。据说,在歙县一地,现存牌坊八十座,其中,贞节牌坊就占了三十五座。这个数字,实在很惊人。陪同我的安徽朋友,不断向我诉说这些“节妇”的故事。正像《烟锁重楼》中,雨杭说出的一句话:“不是苦苦的守,就是惨惨的死!”听起来真是“惊心动魄”。我简直想像不出来,这些“节妇”们当初所度过的,是怎样一种岁月!尤其让我震惊的,是这些牌坊中,有一座“孝贞节烈坊”,是建在清朝光绪三十一年的(公元一九○五年)。那时,距离民国已经没有几年了,他们还在建牌坊!而这座牌坊,是用来集中表扬徽州地区的节妇烈女六万五千零七十八人!可见当年的徽州,守节已经是一种“理所当然”,建牌坊也成为了一种风气。听说,有父亲逼死女儿,只为了要博一个“贞节牌坊”,其“走火入魔”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当我到了棠樾,见到鲍家的“七道牌坊”时,才真正的叹为观止。这七道牌坊一座连一座,排列在鲍家的祠堂外面,占地颇广。中间还有一座亭子,据说是下马休息之处。七道牌坊耸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像七道巨大的石门。两旁十分空阔,全是一方方的水田。水田里,牌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煞是壮观。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有一座贞节牌坊。
鲍家的一位后人,如今是这七道牌坊的管理员。那天,当我在细细参观着七道牌坊的时候,他也细细的向我解说他的先人们的荣耀。每座牌坊都得来非易,每座牌坊都有着动人的故事。我不禁想着,这些牌坊并不仅仅是由石头砌成,而是用血与泪砌成的。于是,我构思了《烟锁重楼》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灵感虽然来自鲍家的七道牌坊,但是,整个故事,与鲍家完全没有关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臆测,我甚至杜撰出“白沙镇”这个地名,而没有用“棠樾”为故事背景。书成之日,才知道就在歙县不远的浙江省境内,真的有一个“白沙镇”,实在是太巧了。
故事就是故事,希望读者们不要去找寻故事中的人物,他们说不定曾经存在,也说不定从未存在。但是,这份压抑的感情,我相信,在那些牌坊的底下,曾经挣扎过。
谢谢棠樾的鲍先生,是他的解说,给了我这份灵感。谢谢安徽的朋友们,是他们带我参观这些牌坊,使我印象深刻。这本书,也是先有电视剧本,再写成小说的。当我在写书的时候,我们电视剧的外景队,已经有安徽的棠樾,拍摄下鲍家牌坊,作为本剧的背景。我认为,只有看到徽州的牌坊群,才更能体会到这本书中,那种挣扎而无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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