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女子她这个年纪,怕不是早就儿女成群了。
时间委实是个微妙的东西,从前似乎一两年能过成一辈子,而今三年五载恍然不觉。
“你呀,哪有半点变化?”
梁瑾摇头失笑,眼前这人数年如一日的养尊处优,身上没有一丝岁月流逝的痕迹,反而眉宇间轻狂软去,那份沉淀下来的沉稳气度便愈发诱人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他将空碗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忽而看见桌上铺的宣纸,上面写的还未干的毛笔字。
这副字写得端正大气,筋骨硬朗,很是不错,可惜被随意扔在上面的墨渍全毁了。
梁瑾拿起那只笔,有些惋惜:“怎么这样不小心?可惜了。”
纸上端端正正写的六个大字:攘外必先安内。
“是可惜了。”
萧瑜随意瞥了一眼,淡淡道:“烧了吧。”
梁瑾一愣,看了眼她的神色,便没有多问,只点点头:
“好。”
于是取过瓷盆,划了根火柴,将那幅字卷起点着了,扔在里面。
眼看火舌舔舐,宣纸蜷曲成灰,一切就像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萧瑜这才眉宇慢慢染上笑意,起身踱到桌边,“没想到云老板于书画一道也颇有建树。”
“二小姐是在取笑我?”
他自幼在戏班子里长大,哪有正经念过书,起初就连帕子上那“怀瑜握瑾”那四个字也看不懂,都是后来才慢慢学起的。
“不敢不敢,是我不是。”
萧瑜听出他话中的恼怒,笑着摇头,重新铺起宣纸,拿起毛笔:
“有首词还是要请教云老板才成。”
说罢便在纸上写下《苏幕遮》半阙: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我第一次听见云老板的名号,想起的就是这几句。”
“可惜我名取的却不是这一首。”
梁瑾轻轻一笑,靠了上前来,伸臂将她揽在怀中,右手握上她拿笔的手,借着她的力,二人一同写下: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这句出自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 。
萧瑜揶揄:“说起来,这一出委实不是什么清净戏,平白惹出许多冤家来。”
杜丽娘看了数章便春心萌动,宝黛共读几页终是情窦初开。
她侧过头来,“可放到此时此刻,却要调换了下。”
梁瑾呼吸微热,轻声问:“如何换?”
二人目光纠葛,耳鬓厮磨。
“你是那倾国倾城貌,我却是那多愁多病身。”
他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嗔道:
“瞎说。”
他们这一行当是极讲究的,有些话不能随意乱说,就怕一语成谶,难保什么时候老天爷在上面看着,冥冥中都是注定好的。
“好好,不说了。”
萧瑜无声的笑了笑,便道:“许久不曾听你开腔了,唱上一段吧。”
“没人搭戏,却是不成的。”
“成吧,那就委屈云老板和我对上一段了。”
“你想听哪一出?”
“《惊梦》。”
梁瑾抿嘴一笑:“当真是翩翩公子,白衣书生。”
“娄师姐珠玉在前,我可不敢献丑。”萧瑜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唱柳梦梅。”
梁瑾唱旦角出身,这十几年大江南北演了无数场,唯独反串过一回小生,那还是好些年前,在京城陶然亭她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