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在林梢
她读着读着读着,蓦然间,她把头仆伏在这卡片上,她哭了,泪珠迅速的化开了卡片上的字迹,变成了一片模糊。
9
丹枫仰卧在床上,双手枕在脑下,目光毫无目标的望着那黝暗的窗子,心思飘忽,神魂不定。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她却了无睡意。在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灯罩是湖水色的,灯光也就显得特别幽柔。她定定的望着窗子,窗玻璃开着,晚风正从窗口吹入,把那白色的窗纱,吹得飘飘然的晃动。她凝视那白纱,那轻微的飘动像浪花起伏,像白云涌动,像衣袂翩然……衣袂翩然……衣袂翩然……碧槐寄过这样的一张照片给她,她穿了件白纱的衣服,迎风而立,风鼓起了她的白纱,像一只白色的、振翅欲飞的大鸟。碧槐在照片下面,题了几行字:“便是有情当落月,只应无伴送斜晖。寄语东风休着力,不禁吹。”“寄语东风休着力,不禁吹!”她是指什么呢?她已自知命不久长?她已知自己弱不禁风?那么,“便是有情当落月,只应无伴送斜晖”又有什么含意?一个沉浸在热恋中的女郎,为什么要写“只应无伴送斜晖”?碧槐,碧槐,你去则去矣,为什么留下了这么多疑团?为什么去得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碧槐,碧槐,你走得甘愿吗?你睡得安稳吗?你对那个男人——江淮,到底是恨?是怨?还是爱之入骨呢?碧槐,碧槐……她在心中喃喃呼唤,你救我吧!救我吧!我那亲爱的姐姐!虽然幽明两途,虽然海天遥隔,你仍然把我从海的彼岸招回来了。而今,你把我牵引到了一个梦中,你要我在这梦里何去何从?她又想到今晚江淮在门口的绝裾而去,就这样走了,就这样愤愤然的走了!她应该不在乎,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一直隐隐发痛?她的神志一直昏昏沉沉?丹枫啊丹枫,她叫着自己的名字,你一直怕作茧自缚,你仍然作茧自缚了。
风大了。那白纱在风中飞舞。她继续盯着那白纱看,呆呆的盯着那白纱,怔怔的盯着那白纱……她的眼光模糊了,她的头脑昏沉了,她的神志越来越陷入了一种虚渺的梦幻似的境界里去了。然后,她似乎睡着了。
“丹枫!”她听到有个女性的、温柔的声音,在轻轻的呼唤着,细细的呼唤着:“丹枫!丹枫……”
“你是谁?”她模糊的问着,挣扎着。觉得自己在做梦。她竭力想从那梦中醒过来,又竭力想不要醒过来。
“看我!”那声音说:“丹枫,你不会认不出我啊,因为你长得那么像我!”她定睛看去,于是,她看见了!碧槐正站在那儿,穿着一袭白纱的衣服,飘飘然,渺渺然,如虚如幻的站在窗口。她的脸色好白,眼珠好黑,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在风中飞舞着。她的唇边,带着一个好凄凉好凄凉的微笑:她的眼底,充满了关注与怜惜。是的,这是碧槐,她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向她走来,站在床前两尺的地方,静静的,悲凄的,苍凉的,爱怜的凝视着她。“姐姐!”她叫,伸出手去,她想去拉她那如云如羽的白衣,但是,她碰不到她。焦灼使她懊恼,她急迫的低喊:“姐姐!真的是你吗?你来了吗?”
“是我!”碧槐低语,仍然离她似近似远,仍然飘飘然如真如幻。“丹枫,我来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离开江淮!逃开他!逃得远远的!”“姐姐!”她惊喊:“为什么?你爱他,不是吗?”
“爱就是毁灭!记住,丹枫,爱就是毁灭!”
“告诉我!清楚的告诉我,他毁灭了你吗?他怎样毁灭你?”
“他勒死了我!”碧槐的声音低如耳语,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向窗边隐去。“他勒死了我!用他的爱勒死了我!”她重复的说着:“丹枫,爱情不是游戏,爱情决不是游戏!你要用你的生命去赌博!”“姐姐!”她急切的喊,眼见她的身形即将隐灭,她焦灼的大叫:“你怎么死的?姐姐?”
“我赌输了!”她凄然长叹。“我赌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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