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因为许秋来隔着两米都能感觉到他的世界这会儿正在阴天。
他既没回答问题,也没说其他,只默不作声蹲下来帮她捡慌乱之中洒了一地的厨余垃圾。
少爷一向是很讨厌这些黏糊糊的东西的,他今天晚上有点儿反常。
秋来阻止他,“别捡了,不干净,我回家拿工具扫一下就可以。”
陆离顺从起身,又伸手来接她手中的垃圾袋,秋来很快明白,他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你一个人开车过来的吗?”
“嗯。”陆离这回终于开口答了,就着灯光,许秋来才发现他白皙瘦削的侧脸上,有条细小干涸的血痕。
打扫赶紧楼道,屋内传来秋甜看动画片的声响,秋来犹豫两秒,将门带上,叫上陆离一起下楼扔垃圾。
黑暗中,他摸索到许秋来的手,冰得她一个激灵,却没有甩开,而是更用力握紧了陆离。
“你和家里吵架了?”秋来猜测。
这么个特殊的日子不在家,他脸上又有血痕,秋来几乎立刻就猜中了,陆离跟他父亲的关系一直比较疏远,只是她没料到事情的导火索会是自己。
陆离点头。
秋来想了想,扔掉垃圾,“我请你喝瓶巧克力奶吧。”
天空飘着小雪,两个人绕着小区走了一圈,最后开门的只有24小时便利店,买到保温箱里一瓶并不正宗的可可饮料,陆离一点不挑剔,咬着吸管和她并肩坐在台阶上,待到吸空的瓶底发出空响,他才扬手,把瓶子投中可回收垃圾箱。
许秋来帮他拍帽子上的雪花,问道,“如果今天晚上我不出来扔垃圾,你是不是都不打算敲门了?”
陆离想了想,点头。
他刚从家里出来那会儿,心情确实糟糕到极点了,之所以不愿意敲门,就是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任何人,尤其是这么一个大家都开心的节日。
如果许秋来今晚没有发现他,再过一会儿,等到他彻底冷静下来,陆离肯定会悄悄回自己的公寓去。
室外的温度实在叫人冷得牙颤,许秋来都不知道这个人傻乎乎在她门外站了多久,捧着他冻红的俊脸,仔细端详那道血印,义愤填膺道,“这么帅的儿子,当爹的怎么舍得动手,留疤了可怎么办,要不擦点祛疤……”
“没动手,就是砸了个瓶子,不小心擦到了。”陆离不自在地挪脸解释。
“那也是,怎么能随便砸东西呢,威吓式的家庭教育会给孩子造成身心伤害的。”
“……我23了。”
“都23了就更不能这样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沟通,你脾气这么好,都能吵起来,可以想象当爸爸的多过分。”许秋来忽地想起什么,同仇敌忾道,“是不是那个苏总又想给你当后妈了!”
陆离情绪本来还低落得很,就这样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她只敢在心里想想的,倒还不至于为她吵。”
“那你俩大过年的到底是闹什么嘛,年夜饭不好吃吗?”
“就是——”
陆离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开口,没说许秋来的事,只讲了因为他早逝的母亲吵架。
陆离其实不是一个有倾诉欲的人,他的情绪、状态更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消化和调整,这令他始终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旁人总觉得这冷漠的底气源于他内心强大、天赋异禀,不需要靠外在的肯定来强化信心、武装自己,所以叫他“陆神”。
许秋来最初也将他放在神坛上,现在却越来越少被那种表象迷惑,她接触到的陆离,越来越接近他生动鲜活、凡人的一面。他在自己的领域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在他不擅长的感情世界里,却一直是个懵懂踟躇前行的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