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酒精和棉签的左右手有点打颤,半晌,回头望华哥,“你有经验,你处理吧。”
对华哥来讲,这种小碰小擦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他们身上随时不带点儿伤都不好意思出去说自己是学散打学搏击的,处理起来自然比陆离这种顾前怕后的普通人利落许多,拧开酒精瓶盖就要往伤口上倒,被陆离止住,“等等——干嘛?这么大一瓶得多疼,你当是自己的腿呢?”
华哥默默忍了,换了瓶不疼的双氧水,棉签还没按下去,又被陆离叫住:“强效氧化剂会刺激黏膜和皮下组织,延缓愈合速度吧?”
华哥手里两根棉签都没怎么用力就被捏断了,扔进垃圾桶换了医用钳,夹着强力消毒碘伏棉片开始清创,谁知陆离还是有意见,“这东西可能色素沉淀,擦完是不是得用酒精脱碘消除碘剂?等我想想。”
华哥这会儿只想面无表情让开位子告诉他:你来。
陆离却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瞥他一眼,“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华哥是粗人,陆离觉得自己这样敲键盘干精细活的,再怎么着都应该比他仔细些。于是,许秋来坐沙发里等得昏昏欲睡时,就这样被一阵疼得撕裂天际的操作惊醒了。
偏偏陆离紧张的表情中还格外无辜:“弄疼你了吗?你看吧,我就说去医院让医生给你处理好了,偏不去。”
许秋来:……
清完创面贴上纱布,分针已经转了大半圈。
垃圾桶里全是他叠坏的纱布和垃圾,陆离自己更是累得满头大汗,他把许秋来的脚踝放自己腿上,用冰袋给她冷敷,生无可恋仰头躺在沙发上休息。
“现在知道做医生多累了吧?”许秋来趁机教育他:“像你从前擦个小口子都要上医院的事儿得少干,招人烦,人家真的忙死了。”
陆离倒是有了另外的体会:“我现在知道医生为什么不给亲人动手术了,一旦对手底下的血肉有了情感,就不能再保持冷静客观,所以我才这么累,并不代表我这个人本身没有做外科医生的天赋。”
陆离对着客厅吊灯抬起手给她看:“八九岁时候,我妈说我长大肯定有一双做外科医生的手。”
光线透过他手背半透明的轮廓边缘,那是一双干净、悦目,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
许秋来其实鲜少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她注视着陆离仰起的侧脸,感觉他像是在透过那双手,看到什么更遥远的记忆。
“所以你妈妈,她是外科医生吗?”
“是啊。当外科医生很忙,那时候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更希望她能做个家庭主妇,但我妈她坚持不肯。我记得有一回她领我去医院,结果遇到突发情况,上了手术台就把我给忘了,我在办公室里等她十多个小时,还好中间有科室的其他医生请我吃饭。”
他虽然是在说不好,字里行间却全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爱与崇敬。母亲是孩子人生最初的启蒙,秋来想了想,问道,“所以你小时候的梦想是做外科医生?”
“差不多,我小时候还没有那么多时间玩儿电脑,比起来跟着家庭老师学东西,我更喜欢跟我妈妈往医院跑。”
许秋来面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所以你现在对医院才有种特殊的感情,大事儿小事儿都往医院跑,躺病床上像回家睡觉,别人都巴不得离医院远远的呢。”
陆离本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许秋来说得没错,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裤腿剪坏了,这么冷的天,许秋来总不能穿着半截牛仔裤回家,陆离埋头在自己衣柜里找半天,翻出来一条没穿过的最小码休闲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