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犀缓缓道来的模样,让尤叙莫名想起了前几年在乌珠穆沁草原上拍过的一匹小马驹,它解了栓绳奔向草原,徜徉在无边的天幕下,深信不疑,无忧自在,却随时会跌跟头。
他摘下细框眼镜,迎着太阳眯起眼,望向何犀道:“你的喜欢会不会来的太容易?”
何犀胸口微微起伏,像被班主任质问一样紧张。
“你跟成聊谈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她盯着尤叙的眉间,没有回话。
“你有什么坚持了很久的事情吗?打冰球?上次之后你去过吗?画画?多久画一次?你的零工最长坚持过多久?当然,这是你的生活,我无权过问,不过麻烦你也别对我脑补太多,我的生活很简单,不需要加入什么多余的元素,也没什么值得好奇的。我的工作也一样,从一而终就够了,一个项目跟好几年都是正常的,所以时间很宝贵。显然,我们的风格很不相似。”
看着何犀轻颤的睫毛,他又问:“你想让我回答什么?答应你的要求,配合你的一时兴起吗?”
话语间,无人机缓缓降落,尤叙蹲下去检查机器,也没有去管何犀的反应。
尤风风老远望见何犀原地向后转,大步迈开,人影在毒辣的阳光下越拖越长,一直走到广场的尽头,最后消失在轻轨的入口。
她叹了口气道:“袁野泉,你请的美术被摄影气跑了,咋办?”
☆、12-草莓配送员
正式收工那天,剧组在涮羊肉店聚会。尤风风邀请了何犀,她说要赶工画海报所以拒绝了。因而那二十多号人在饭店醉山颓倒时,何犀正坐在画室里刷着朋友圈,在袁野泉发的九宫格里,一眼就捕捉到尤叙的身影。他近视,但不工作的时候不爱戴眼镜,所以看远处的东西总要皱眉头。聚餐的合照里,其他人都在比手势,就他眯着眼在看服务员手里的菜是什么。面前的桌子上别人都清一色的啤酒,只有他还是一样喝的可乐。
明明比她年纪还小,为什么能那么切中要害地说出她的症结呢?或许他隐身在人群中保持沉默的时候,其实一直在观察分析吧。
她随手点了个赞,把完成的画纸理了理,画废的那堆装起来拎出去扔掉。小区里饭后散步的队伍浩浩荡荡,倒着走的、牵狗绳的、溜小孩的、扬声器播评弹的、大声聊八卦的,都有。她丢完垃圾也混入其中兜了几圈,走饿了才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速食的油泼辣子刀削面。
提着面和牛奶晃荡到家门口,她梦里都能看见的人居然实体化了。
尤叙穿着照片里的藏青色工装外套,这件他有工作的时候穿得很频繁,何犀觉得那衣服穿在她爸身上应该会很像车间工人。他手里还有两篮子草莓,此刻正在一楼呼叫器前面徘徊。
何犀第一反应不是去叫他,而是望向了手里的刀削面,暗想幸亏还没吃,吃了嘴里会有味道,还怎么接吻?
“我来了。”她故作淡定地走到他边上,礼貌地笑了一下,刷卡开门。尤叙有点尴尬地让开一步,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在门口犹豫的样子会被当事人目击。
“尤风风给你的,他们还在喝酒。”他把草莓放到她脚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何犀扶着门,语气平静:“你进来吧,我海报画好了,你方便带过去吗?”
他瞥见何犀灰色衬衫领口露出的金色细链,有些犹豫。
“快点儿。”何犀直接把门松开,提起其中一篮草莓往里走,身后的人果然挡住了门。
刚换上拖鞋,一个形状怪异的玻璃杯就递到他面前,何犀嘴角舒展,叫人不能拒绝:“青梅柠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