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转头确认眉骨上的香槟色细闪,缓缓说:“比那个严重一兆倍,不过……其实我也没有很后悔。”
“这是要出手了?”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一不做,二不休。”她抿了抿嘴,豆沙色唇釉均匀滑开。
剧院外广阔的人民广场,蘑菇形的巨大榕树立在中央,柱状露天时钟不着痕迹地移动着指针,暴晒的绿地散发出泥土和青草气息,阳伞下的简陋茶摊里围坐着下棋的老人,灰白鸽群啄食着地上的面包屑,附属小学远远传来通知下课的钢琴曲。
无人机飞在高空拍摄剧院全景,灰白色石柱中间穿插着玻璃外墙,倒映着广场植被的墨绿色和后方教学楼的砖红色,演员背对着剧院的牌匾由固定机位进行拍摄,几人排着队接受采访。
何犀走到尤叙后面,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工装,正站在空地上检查无人机画面。不知道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嗅到了何犀的香水味,她还没开口,尤叙就转头看她,眼里带着戒备。
她开口问:“早,你鼻子还好吗?”
尤叙打量她,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亮晶晶的,颜色却不重,眉毛细长干净,卷发在回旋的风里蓬松扬起,配上白色短袖衬衫和卡其色长裤,像八十年代电影里的女探险家。
“没事了。”他挪开眼,重新集中到操纵杆上。
何犀犹豫一刻,把手里浅紫色的袋装果汁塞进他腰间的工具袋里,坦然说:“昨天我说的话,你没有正面回答。”
她暗自紧张,眼睛落在他鼻梁的创可贴上。
“什么?”尤叙没抬头。
她低声重复:“就……我喜欢你的事儿。”
晓风拂过耳廓,无人机飞过教学楼的一格窗口,屏幕里拍到浅蓝色的窗帘迎风招展。
“妈呀,风风,你快过来!”袁野泉坐在剧院门口的折叠椅上,着急地探下耳机,一把拉过旁边正啃面包的尤风风。
“什么什么什么?”
他神秘地压低声音:“何犀表白了!”
尤风风迅速蹲过来,凑着耳机加入偷听的队列,两人瞠目而对,屏住呼吸。
那边很久没有声音,尤风风啧了一声:“怎么不接话了呀?”
“盹儿……没见过这种场面吧。”袁野泉面露担忧。
“怎么可能,他以前女人不挺多的吗?”
“他那个态度,哪有女孩敢表白啊,根本都走不到那一步!”
尤风风脸上的笑容逐渐放肆起来,嘴里的红豆沙甜了一点五倍。
尤叙把无人机调成自动归位,一手把脖子上的耳机和麦克风摘下,关掉通话键,居高临下地看着何犀,眼里有了笑意。
何犀心里漫上一丝不安,那个笑分明是讥笑。
“这个麦连了好几组人,你刚才说的话,大家都能听见。”他指了指剧院门口,何犀顺着他手指望去,尤风风就蹲在袁野泉旁边,二人凑着头戴耳机一动不动。
尤叙看着她自信的脸上逐渐凝固的表情,心里泛起一阵久违的喜悦。如果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自以为是的文艺贩子一不小心对着镜头说出了自相矛盾的话,并意识到观众们即将识破他的知识分子伪装,后悔、愕然、狼狈。
出乎他意料,何犀脸上的忸怩只现出了一瞬,接着像下定决心似的,语气坚定,又说:“那不重要,听见就听见。我知道你对我印象不好,虽然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我第一次见你就记住你了,后来又偶然被你搭救,对我而言已经算是一种缘分,所以我不想轻易放掉。你可以不赞同,我也不强迫,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只对我喜欢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