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是的,”雨农说:“是卢友文。”
爸爸点了点头,沉吟不语了,半晌,才说:
“那孩子的眼光倒不错,卢友文虽然穷一点,但是,才气高、学问好,又肯吃苦耐劳,有雄心壮志,这样的孩子,不是久居人下者。小双年纪轻,见识却不凡,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没有选择个有钱有势的家庭,却看上一贫如洗的卢友文,总算难得之至了!”当然难得!我心里在叽咕着,没看上年轻有为的电视公司副理,却看上了他,怎么不难得!但愿那个卢友文,也能知道这份“难得”,而珍惜这份意外的幸福就好了。爸爸既然知道了小双的行踪,也就不再介意。那一阵,我们大家都忙,我又赶上了期终考,对小双的事,也就没有太注意。一晚,小双对我说:“今天卢友文搬了家。”
“哦?”我望着她。“天冷得厉害,”她说:“那小木屋又搭在屋顶上,冷风成天灌进来,整个房间都像冰窖,再住下去非生病不可。而且……”她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咽住了一句要说的话。“反正,是非搬不可了,现在搬到师大附近,一栋小小的日式房子里,房东本来要拆了建公寓,可是地太小,建不起来,隔壁人家又不肯合建,所以房子就空着。房东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出租。房子很破很旧了,好在却是独门独院,还有个小花园呢!只是,现在,花园里长满了荒草,整理整理,种点花木,就不失为一个写作的好环境了。”
“多少钱一个月?”我又“现实”起来了。
“八百元,另外有五千元押租。”
八百元!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个小数目,对卢友文来说,就不见得了,何况还要缴五千块押租!难得卢友文缴得出来!可是,我再看看小双,心里有了数了,那一万元的唱片费,总算派了用场!两情相悦,你的就是我的,这根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我和雨农之间,也一样不分彼此的。只是,我那傻哥哥处心积虑,希望小双能吃好一点,少走点路,不要太辛苦……而那一万元,这样用起来,又够折腾多久呢?
接着,小双似乎更忙了,有一晚,我看到她在灯下缝窗帘,深红色的窗帘又厚又重,她用手缝,一针一线的抽着,只一会儿就扎破了手指,我说:
“好了吧!让妈妈用针车给你缝一下。”
“不用了,”她红了脸:“已经缝好了。”
原来她还不好意思呢!看样子,卢友文那新居中的一点一滴,都是小双亲手布置呢!我希望,她别自己去割草种花才好。我的“希望”刚闪过脑海没两天,小双的手指上就缠了纱布回来,我“啊唷”了一声问:
“你怎么了?”“没什么,”她笑笑。“不知道镰刀也很利的呢!”
那晚,刚好诗尧提前回来,他们两个就在客厅中撞上了。自从发生过卧房里那一幕以后,他们两个都很小心的彼此徊避着,这些日子来,几乎两人没见过面。陡然遇上,就都有些尴尬,小双立即往卧室里退,正好诗尧也想退回房间去,两人不约而同的往客厅门口闪过去,就撞了一个满怀。小双碰痛了受伤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慌忙提起手来摔着,这一摔,我才发现她受伤不轻,因为那纱布上迅速的被血渗透了。诗尧蓦然间脸色苍白,他一把抓住了小双的手问: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小双涨红了脸,夺回手去,急急的说:
“没什么,根本没什么!”说完,她身子一闪,就闪进卧室里去了。诗尧仍然呆站在那儿,半晌,才重重的跺了一下脚,自顾自的走了。客厅里,我听到妈妈轻叹了一声,接着,奶奶也轻叹了一声,于是,我也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
那天夜里,我藉故到诗尧房里去,看到诗尧正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发愣。我叹口气说:
“哥哥,别傻了,她为别人受伤,用得着你来为她心疼吗?”
“那个卢友文,”诗尧咬牙切齿的说:“他不该让小双受伤!”“这话才奇怪哩!”我对诗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可怜。“难道卢友文愿意小双受伤吗?受伤总是一个意外事件呀,没人愿意好端端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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