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扎好辫子,左右对比调整了下高度,再松一松扯一扯,眯眼笑了。她一时忘了端起自己同学家长的身份,道:“哎,真不错,清新自然,果然十七八岁的天然女生只要稍微一打扮,个个都能秒杀圈里的整容脸。”
顾子午突然低头轻咳了咳,或许是喉咙痒了,或许是不高兴她在他同学面前这样说。柳笙反应机敏地及时收口。顾子午回头看了看她,她以指为梳顺着自己的短卷发,单手支着下巴,在笑。
江敏在车玻璃里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她自己在家里也尝试扎过辫子,但她扎出来的效果就不如令狐苗苗的漂亮。她一直以为是长相问题,结果今天柳笙也不过简单地轻扯了几下,就有了令狐苗苗同款的自然蓬松感。
柳笙跟江敏寒暄完,正打算独自离开,顾子午却突然改了主意。他问江敏要不要一起去吃寿司,江敏跟柳笙不熟当然不要,他便顺理成章地跟她道别,重新回到了副驾驶。柳笙也不问顾子午为什么突然不舍弃老母亲了,只是迎着前方的落日稳稳当当地开车,顾子午在她旁边耷拉着眼皮一局一局地玩儿游戏,她跟他说话,他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偶尔显出不耐烦的样子,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柳笙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她赶紧压下去,但不过须臾,又再勾起来。
顾子午戴着耳机正在喧嚣的河堤上走着,收到江敏发过来的长长的微信。江敏是个比较寡言的女生,即便发微信,一般整篇对话下来,也很难超过两百个字,所以这样一对比,眼下这条微信甚至都有些聒噪了。
“二百”:“顾子午,你妈妈给我扎的辫子真好看,我都舍不得拆了。我刚刚做了两份卷子,然后实在做不下去了,周围太吵了,这地方偏,城管管不过来,就老有人偷偷放鞭炮,东一声西一声的可吓人了。”
江敏没有收到顾子午的回复,猜测他应该是很忙,没再发信息过去打扰——年三十像她似的乏人问津的毕竟没有几个。江敏年夜饭也吃的饺子,虽然是速冻的,味道却并不比自己包的差。春晚开始了,电视里一片喜气洋洋的大红大绿,江敏盘膝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偶尔跟着电视里的掌声咧嘴笑一笑。
令狐苗苗回了信息给江敏。春晚没开始前,屋子里太冷清了,有微信的叮叮声也是好的。
所以刚刚一样的信息,江敏只删掉第一句话,也发给了令狐苗苗。
“令狐”:我就爱闻鞭炮的硫磺味儿。而且你不觉得就这种砰一声砰一声的动静儿才有小时候过年的氛围?来,写好的卷子拍照给我抄抄,作为回报,给你张照片压箱底,以后用来要挟我小舅。
江敏好奇地点开照片,差点瞎了眼。是杜沛中学时期的一张艺术照,小发辫儿、白衬衫、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满目忧愁的那种风格。江敏压着唇角,翻出“地铁老头”的表情包,回给了令狐苗苗。
“顾(子)午”的回复也姗姗来迟。江敏看到“顾(子)午”右上角的红色小①,突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故作镇定地缓缓吃完自己手里的香蕉,吸了吸鼻子,假作不经意地点开信息——屋里就她一个,也不知道在跟谁演戏——就看到了她家门前暗黑的长长的河堤。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来。
“砰”、“砰”、“砰”像是越来越近的鞭炮声,也像是谁控制不住的心跳声。
大年三十也没有下雪也没有刮风的深夜里,江敏跟顾子午一前一后走在河堤上,目的地是市区的电影院。河堤两旁的夜空里偶尔倏地一亮,是远郊谁家的烟花升空了。江敏是个特别无聊的人,总是会被这些动静儿吸引,不由自主停下来看过去。顾子午最开始还肯配合地等一等她,但见她一路不厌其烦看个不停,就开始催她快走,甚至握住她的肘部直接拖着她走。江敏仗着顾子午看不清自己的表情,肆意压着嘴角面红耳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