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去了爸爸,雪太大了,而且太远了。”
“不行,”江大川听着就急了,“你现在就出门,雪天路滑,一个小时也到了。你阿姨开着我的车去超市□□卷了,不然我就直接去接你了。”
江敏看着自己摞在一旁原本打算开夜车的卷子,有些无奈地答应了。她本就愧疚于情绪激荡下口不择言的那句“如果死的是你多好,爸爸”,所以听到江大川不计前嫌如此急切地团年要求,实在是没法狠声拒绝。虽然她明确知道,有张楚楚在侧,她怕是吃不了消停的饭。当然,有她在侧,张楚楚必然也如此。
果然,自打江敏一迈进张楚楚的地界儿,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如芒在背的焦灼感。张楚楚当着江大川,倒是没有出格的言辞和举动,甚至一见面就揽住了江敏的肩膀假作亲热,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膈应人,且不断提及江敏的妈妈耿晓姝,“晓姝姐”长“晓姝姐”短地叫着,江敏几度想翻脸,却碍于江大川频频点头的笑脸,生忍了下去。
“敏敏,要我说你就搬回来,大川你说呢,”虽然是在问江大川,却并没有给江大川回应什么的余地,张楚楚忧心忡忡地道,“晓姝姐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小小年纪就独居,她在阴曹地府里也安生不了。”
江大川感念张楚楚愿意主动提及此事,赶紧趁热点头,道:“敏敏,你明年就高三了,搬回来吧,以后你跟你阿姨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不在家,也能互相照顾下。”
张楚楚笑看了江大川一眼,再顺着江大川的视线,望向江敏。
江敏舀了勺汤,平声道:“不用了,我自己住习惯了。”
张楚楚笑道:“晓姝姐果然比我会教孩子,独立性真好,我们杨杨就不行,以前我还在国泰上班时,我要是值夜不回家,他都不敢自己睡觉,一个晚上给我打好几个电话,哭唧唧的,特别烦人......”张楚楚顿了顿,转而看向江大川,抱歉地道,“我跟你保证过以后尽量不当着敏敏提起杨杨,但我没忍住,聊天刚好就聊到这里了,对不住。”
江大川安抚地笑了笑,道:“敏敏,给阿姨夹个菜。”
江敏闻言只微动了动耳朵,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十分钟之前,江大川去厨房里炖汤,她在客厅转角的垃圾桶里看到了耿晓姝的灵牌。大都的风俗是未亡人需要亲手给亡者刻一张木头灵牌。江大川当然也给耿晓姝刻了。原本是依照风俗摆在老房子的东面,江大川搬家以后将之带来了新家,最初也摆在东面,只是摆着摆着,就被丢进了暗无天日的储藏室。而刚刚她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她妈妈的灵牌脏兮兮的,断成了两截,就半藏半漏埋在果皮瓜子壳里。
张楚楚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过去,无所谓地笑了笑,温柔回应着江大川的呼叫,告诉他盐在那儿、麻油在哪儿。江敏在张楚楚一直也不移开的目光里慢慢蹲下来,自垃圾堆里翻出灵牌,用纸巾擦干净,再用围巾擦一遍,收进了书包里。
江大川见江敏没有反应,搁下筷子,不轻不重地重复道:“敏敏,给阿姨夹个菜,你阿姨跟你一样,也喜欢上汤娃娃菜。”
江敏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江大川娶了张楚楚以后,她心里有一片地方常年冷飕飕的,她此前一直不能精准形容这种感觉,如今再次沐浴在张楚楚暗自得意的目光和江大川总也不满意的目光里,.突然无师自通了.....就像是谁在浴后毛孔大开的皮肤上倒了满满两盒清凉油。
江大川的眉毛和嘴角齐齐耷拉下来,声音里带着隐约的警告:“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