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岚习惯了坐头等舱,习惯了用睡眠度过漫长的飞行,这还是头一次一点睡意都没有,只好主动找空乘要酒喝。
气流颠簸,加上酒精的作用,她头脑昏昏沉沉的,却还没糊涂,忽然想起了从吉林往西,更远的地方,内蒙、新疆,似乎都符合谭宗南口中的条件。
她呼叫空乘,又添了一次红酒,一口干了。
找不到人就算了,没有消息她也忍了,怎么她只想离徐忠近一点,都这么难啊。
到了长春,宋以岚用导航找了家酒店,付下整月的房费,顺利登记入住。
过了一夜,没有消息。
又过了一夜,宋以岚开始整晚的失眠。
睁着眼睛躺到了中午,接近两天没吃饭,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就听见手机在响,不是她设置的特殊铃声。
她慢吞吞地挪到床边。
电话里Alan说何子杨有了新动作,具体的目标还不明确。
她身边还有什么人能动?
宋以岚想到了一个人,低声回道,“你跟我哥说一声吧,让他小心点。”
李兰珍出事以后,她跟宋以峰的关系有所缓和,只是这种节骨眼上,她没有心情,谁也不想联系。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打算。”Alan眼见她这些天的状态,忍不住想劝她。“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还有未来,你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以后啊……把工作室关了,找个偏僻的地方开咖啡馆,自己养老。”宋以岚哑着嗓子,声音里全是低沉的调子,好像在说,徐忠要是不在了,她剩下的生活就是混吃等死。
刚说完,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宋以岚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见来电的是谭宗南。
她一下子精神了,猛地坐起来,匆匆对Alan说,“我这边有急事,先挂了。”
她接起谭宗南的电话,整个人哆嗦着,像法庭上等待判决的罪犯。
“人找到了,还活着。你准备一下,尽快到哈尔滨来。”谭宗南知道她想听什么,一句废话都没有。
宋以岚张了张嘴,人有些恍惚,懵了一会儿,有点分不清是不是幻觉,“忠哥还活着?”
“活着。”
是肯定的答案。
宋以岚眨着眼睛,眼泪落在胳膊上,人却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你尽快到哈尔滨来,我安排你们见一面。”谭宗南继续说着,“买好机票给我打电话,我找人到机场接你,越快越好。”
什么叫见一面?
她的笑僵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谭宗南说话时没有应有的喜悦,心又提起来了,“他……情况怎么样?”
谭宗南沉默了一下,委婉地说,“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他们找到徐忠的时候他早就意识涣散,血压低得测不到,脉搏也抓不住,单是抢救过程中就停了两次心跳。
人在哈尔滨,连转院的条件都没有。谭宗南从北京带过去的几个专家忙前忙后,给的答案都是没把握。
伤得太重,没把握救回来。
谭宗南沉默地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徐忠。
他身上的伤数不尽数,感染发炎的也不在少数,两处枪伤长时间没能得到专业的救治,血肉已经有些发黑,失血早就过了正常人承受的极限,光是抢救过程输血,就已经超过成年人的全身血量。
谭宗南咬着牙稳住情绪。他在雪鹰待了近二十年,见多了血性男儿,但还是在看见徐忠如此辛苦活下去的样子时,几乎热泪盈眶。
他的目光落在徐忠垂下来的左臂上,那里有一处不规则的伤口,缺了整块血肉,在他身上十分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