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李珍支吾出半句话又停了。
“啊……我……俩那个什么……”杜云武也没呜噜出一句恰当的话语。还是李珍找到了话头:
“小柯,这么早?我也够早的,我姐姐从乡下来了,想洗洗澡,我让老杜帮我看看现在能不能洗。”
“对对……上这洗不省两钱嘛!”杜云武马上应和,说完,后面还带着嘿嘿。
柯雷不知哪来的灵感,一反平时的纯厚实在,说:
“可不,农村成年到辈的洗不上个澡儿。能洗,李师傅!我现在给你姐姐烧。”
说着,柯雷走回到自己的工具箱,开始换刚才没换上的工作服。柯雷说话时瞥见了李珍眼睛里一个诡谲游移的眼神,那是善于说谎的李珍无法用真实来掩饰虚伪的一个不由自主的习惯神态的泄露。
李珍马上跟上一步又对柯雷说:
“算了算了小柯!烧好了就都上班干活了,这会儿来洗影响不好,让她上街里去洗吧!也不差那几个钱儿。”
“那好吧!”柯雷也像真事儿似的回答。
杜云武接上说:
“我看也是,走吧!走吧!回去带她去街里洗吧!嘿嘿嘿!”
这是个晴朗的日子。太阳懒洋洋地停在空中,把并不灼人的阳光挥洒在大地上。这个城市在此时才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四月末五月初萌发出来的嫩草儿,经两场春雨的滋润和一个月的生长,都长起半尺高。但叶儿的颜色还没变成老绿,还是那种浅绿的嫩色儿,看着让人稀罕,散发着诱人的草香。午休时分,机修车间大修工段的柳秉元,吃完了午饭,趁着这好日头,走出车间的西门,穿过一条十米宽的水泥路,再往西北侧一斜就是那片空间广阔阳光直射的露天仓库。柳秉元找了一堆已用掉一半儿的松木板垛爬了上去,仰壳躺下枕着右小臂,把工作帽扣在脸上档住阳光,就呼呼地睡了一觉。
柳秉元在人们眼里好像从来没愁事,你啥时候见他,他都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从来不跟谁撅嘴拉脸的,总是那么阳光。他这人还好求,只要他能做到的,你求他说:“秉元,帮我弄弄?”他一准儿应承。跟他开玩笑他从来不急眼,顶多是嘿嘿地憨笑。大家伙都说他是大咧咧,没心没肺,人们对他都无戒备之心。这一点从女工身上更能反映出来。机修车间的女工不算多,不论是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是矜持的少妇,不让人的中年女工,他都能开上几句玩笑。别人就没这个口福。当然,他只是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跟哪个女人也没有真瓜葛。
柯雷和柳秉元很熟,柯雷是工厂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吹拉弹唱,啥都能拿得起放得下,这使柯雷在厂子里也有点儿小名气。在车间的技术活也不含糊。柳秉元也愿意和柯雷接触。柳秉元的技术活也漂亮,大家求他的也多半是让他给做个什么东西。他是六四年徒工,虽然才七年的工龄,但已是大修工段的技术大拿,一般设备大修中的难点,领导都要派他上去解决。看他大大咧咧的样儿,脑子并不空,还常鼓捣出些新潮玩艺儿。工人在工厂干私活,弄个自己家用的东西,是司空见惯的事。各工种干各工种的,互相还有串换。柯雷就给别人打过斧头菜刀,柳秉元没求过柯雷干什么,柯雷求柳秉元做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柳秉元却一口应允。那是柯雷父亲患骨癌住院后,医院离家太远,医院里的饭菜糟得很,在家做点儿带到医院都凉了,最好是有个能热一下饭菜的小炉子,电炉子和煤油炉不让用。有聪明人在工厂做出了酒精炉,在病房里使用干扰不到别人,医生护士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管了。柯雷在医院里见到有使这玩艺儿的,也动了心思想做一个。就找到柳秉元,柳秉元二话没说,知道是为柯雷老爹住院用,非常快地两天工夫就给柯雷鼓捣出来了,让柯雷好生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