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叫李海生,是厂铁路专用线的管理员。叫管理员好听点儿,其实李师傅的工作就是负责接货和发货。这个活儿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规律,不管你是黑天还是白天,不论你是在吃饭还是睡觉,火车皮一来你就得到。多年来这活儿就李海生一个人干,没有黑天白天,没有上班时间也没有下班时间。为了能及时与不等人的铁老大衔接,免除误车挨罚的罗乱。李海生干脆就以厂为家了。厂西南角的二号门是专用线的入口,在厂收发室旁又盖了个小房子,就是李海生当做家的值班室。屋里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一部电话,屋角一个铁炉子,铁炉子旁一个包装木箱上摆放着李海生临时做饭吃饭的家什。
李海生整天在专用线上跑,忙完了就在铁路旁的小房里一待,等候那不知何时来的货车。柯雷从入厂认识李师傅起,他一直就是这样。默默无语,任劳任怨。柯雷心里佩服,这才是真正的老黄牛哪!奸猾的老秦在李师傅面前应该自惭形秽。
李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话很少,柯雷闲来无事,有时下了班就到李师傅的小房里坐一坐。
李师傅老家在河南。一岁时父亲给地主干木匠活儿,做错了一根车轴,被地主逼死了。但地主还不罢休,还要他家还那根车轴的债。他家里穷的叮当响还不起,狠心的地主勾结人贩子,把母亲和姐姐卖了。李师傅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奶奶只好抚养他。他从打懂事起就跟奶奶走东村串西庄地要饭。十六岁时,奶奶好言相求,求一个亲戚将他带上闯关东来到了东北。在私人作坊当学徒工,饱尝辛酸。解放了,李师傅进了国营大工厂,这才过上了人的生活。
“想着那年月受的磨难,我非常珍惜今天的生活,感到什么都亲。特别是对工作,即使累得腰酸背疼,也感到痛快。我想过我这是咋回事儿?过去咱猪狗不如,现在像个人样了。”
第二天上班后,柯雷刚刚干完一炉子活儿,邱明哲突然让人把柯雷叫到办公室。突然的单独召见,让柯雷心中有点儿忐忑,不知是坏事还是好事。迅速地回想一下,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无论是班里的生产岗位还是团支部的宣传工作,都没什么纰漏。于是,就又平静下来,邱明哲带着微笑冲柯雷说:
“厂子又抽调你去参加文艺宣传队了,挺急,要求现在就去报道。”
柯雷心中一喜,原来是这事儿!参加文艺宣传队,从精神到肉体都让柯雷身心愉悦,可以在个把月的时间里脱离车间这沉闷的环境。
“不是说今年春节期间不搞了吗?”
“鉴于生产任务忙,政治活动也多,原本今年不搞了。但上级来指示让春节期间搞拥军活动,党委决定搞军民联欢,但不组织文艺宣传队排练节目,怎么和部队联欢?虽然还剩几天了。党委还是下决心搞,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政治任务,责成厂工会全力抓好。要求全体参演人员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只争朝夕又快又好地完成这次政治任务。你是咱车间唯一一个参加者,要全力投入完成好这件光荣而又艰巨的政治任务,给咱们车间党支部争光。”
邱明哲说的有点儿激动,两眼放光。
“邱书记,你放心,保证不给你丢脸。”
话说出口,柯雷自己觉着有点儿矫情的信誓旦旦,但他心里的确有数儿,他手里有现成的节目,就说去嫩江地区巡回演说的故事段子。
“好好!我对你有信心,嘿……”邱明哲开心地乐起来。
“好!你赶快换了衣服去吧!”
“是!”能把邱明哲弄开心了,柯雷也觉着很惬意,感觉良好地离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