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要给,我不要,怎么了?”徐酒岁响亮地冷笑了声,用无比荒谬的眼神看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九千岁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吹起自己,她向来是不要脸的。
所以这会儿连眼睫毛都没抖一下。
那饭团脑袋阴阳怪气笑了声,直接把面前这女人和九千岁划归为了一类人:那种学了手艺就跑路,背信弃义忘本之人。
“你不用这么着急为你的前任师姐说话,”那个饭团脑袋说,“今天别说是你,就算她本人来了也一样是我的收下败将……我看过她的设计稿,稿子是画的好,但是上到承载者身上,也不过如此而已。”
……作为专业美术出生的刺青师,徐酒岁的设计图是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论画技,许绍洋偶尔都要拿着图来求她指点。
而真正的刺青上身后,表现力始终不如在纸张上那样顶级,是徐酒岁一直以来的痛。
——如今被一个满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神经病掏出来点破,徐酒岁气得要命。
她却没有跟他再吵,转身扶起椅子重新一屁股坐下去,她长吁出一股压在胸口的浊气:不生气,不生气,气出毛病没人理。
——她可以昂首挺胸从千鸟堂离去,但是她不可以接受别人说她是因为水平太臭被赶出去的。
打败这个饭团脑袋,忽然成为了和拿回那副被挂在千鸟堂作品墙上的设计稿同等重要的事情。
她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
坐在画框前,她闭上了眼,再次想到了这一次设计图的承载者——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三十而立,如今他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因为性格沉闷少言寡语,他可能会感受到各方面的压力,但是却没有办法用简单的言语述说。
三十岁,他可能事业平平毫无进展,渴望打破一尘不变的人生格局,但是因为本身性格古板,他又会对是否迈出这一步踌躇。
徐酒岁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刚刚被砸了苦心经营的店铺,她沮丧地抱着被窝,发着高烧蜷缩在被窝里……薄一昭替她擦掉了眼泪,第一次好好坐下来,用沉定却压抑的语气,跟她说了自己的故事——
他亦面对如此困境。
回国另谋高就,还是低头认输回美国。
人生道路的岔路口,是个人都会迟疑。
那个时候,浑身上下的反骨逆鳞便如荆棘狂野疯长,是堕入平庸之道,还是一步登天踏入九霄云端,皆在一念之间。
徐酒岁睁开眼,落笔的第一瞬间,在心中,她的设计稿已经完成了。
旁边沙沙做设计图的joker只感觉旁边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去,却看见旁边那个原本一点就燃的女人就像是被摁下了一个神奇的开关,忽然安静了下来,坐在画架前的她,神情冷漠,那双眼中却仿若有流光溢彩。
——整个人的气场仿佛都变了,变得强大而自信。
这让他略微震惊。
……
徐酒岁自然不知道旁边人打量的目光。
她一心扑在了自己的设计稿上——
疤痕遮盖,在伤口有新肉长出且凸起增生的情况下,不适宜用浓墨重彩遮盖,虽然纹身材料无毒无害,但是纹身枪割上去无论如何也是对身体的损伤,但凡这种情况,就该考虑承载者本人的身体问题。
伤上加伤没有必要。
所以整个纹身要围绕伤痕本身去创作,将它变成设计的一部分,而不是像个三流刺青师一样,只知道用浓墨重彩去强行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