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睡了那么多年, 早已习惯。等身边突然多了俞火时,他完全不需要时间适应,几乎是立刻马上接受了, 还上瘾似的一刻也离不开, 然后有一天没有了她, 又不习惯到每晚失眠。
大款被他翻身的动作惊醒,此刻凑过来,蹭他手臂。
邢唐也不抬头, 只伸手搂住那柔软温暖的一团,像是在寻求慰藉。
缓了会儿,他直接起床去了书房, 开始做自俞火走后一直坚持在做的一件事——把本可以在微信中直接说给她听的话,写下来。
告诉她:“外婆打电话来, 问你什么时候再回去陪她打麻将。我告诉她,你出差了,去很远很穷的地方帮助有需要的人。外婆又问, 你过年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过年还要不要回去。”
告诉她:“舅妈怀孕了。大蒙给我打电话时居然哭了。他说,以为这辈子和舅妈只能是二人世界了,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他好慌。他让我问你,孕期的注意事项。我没告诉他我们……”他握着笔,怎么都写不出“分手”两个字,停顿了很久,才写道:“我去咨询了药子,以你的名义回复了大蒙。他还是很紧张,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告诉她:“你走后,阿砺来了趟家里,打了我一拳,下手挺重。还逼我:还手!我怎么可能是他对手,你也不在,万一伤了腰我不知道该找谁治,就耍赖说:随他打。但别伤到我腰。他火了,拆了家里一把椅子。见惯了他温和的一面,我都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刚。”
告诉她:“阿砺走时甩给我一张通行证,我可以自由进出干休所了。也是奇怪,你在时,我想进进不去。现在反而能随意进出了。周末我去陪爷爷下棋,一天下来他一盘没赢,他没留我吃饭,把我赶走了。我好像有点过份了,没做好尊老工作。”
告诉她:“大款不像从前那么黏我了。除了晚上会自动自觉上床睡在你那边,大多数时候只知道在阳台上晒太阳,睡懒觉。应该是和我一样,太想你了。”
告诉她:“左欲非向赤小豆求婚了,赤小豆没答应。理由是,你不在,她没主意。左欲非来和我说,让我赶紧把你接回来,别耽误他的终身大事。可我知道,这期志愿任务结束时,你不会回来。”
告诉她:“我说不等你是违心的。无论你去多久,我都等。”
告诉她:“俞伯父能终身不娶,我也非你不娶。”
还告诉她:“似乎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
可在人前,他一句不提俞火。他不再出席任何应酬,不多说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连左欲非和萧熠约他喝酒和运动,他也拒绝。他要么在办公室工作,要么在家睡觉、撸猫、临摹俞火的药方,和给她写信。但他养成了每天慢跑的习惯,还去附近的公园拜了一位八十高龄的老大爷为师,学打太极。总之,他平静又冷漠地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除夕前一天,唐开蒙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说:“我年后再去看外婆。”
唐开蒙以为他要去Y省看俞火,说:“火火一个人在外面,你过去看她是对的。”
明知道肖远山那边什么都不缺,他还是送去了很多年货,然后连屋都没进,直接走了。又去看了邢业,同样送去了一堆东西,还陪父亲下了两盘棋,走前说:“不陪你过年了。”
然后在除夕夜,飞去了哈尔滨。
飞机落地后,再折腾到市区的酒店,洗完澡已是凌晨,这个年就算是过了。
大年初一,他去松花江边,在中央大街上,冻得下巴都僵了还是准备买一根马迭尔冰棍尝尝,付钱的时候,一位面相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本地男人提醒他:“原味的好吃。别的都是噱头,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