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大师今天梳了个大背头,下面穿着细竖纹灰色西装裤,上身是同色马甲,脚下的手工方头皮鞋锃亮,白衬衫纽扣依然扣到最上面一颗,禁欲得不行。他还戴了副平光镜,骚气的金丝边框,整个人看起来风流又贵气。这幅打扮一登场,底下的女生就不淡定了。
可真像个小开。
吴羡好撇了撇嘴,心里暗想。
整场演讲颇有点春节联欢晚会的感觉,底下的学生跟钢琴家一唱一和的,你来我往,交流谈笑,热烈又友好。吴羡好觉得他们学校的同学大概都选修了相声,不然怎么一个个都跟捧哏的似的。
到了最后的提问环节,平时上课装死的学生们这会儿一个比一个手举得高,快戳破礼堂的天花板了。
“单老师,我看过您在德国拍的纪录片,里面提到您的两位恩师。”钢琴系著名的女神学姐优雅起身,矜持提问时,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爱慕。
“一位是您的启蒙老师方鸣凤大师,还有一位就是汉诺威的教授阿兰奥利——”
“啧啧啧,”徐悠悠咂了咂舌头,凑到吴羡好耳朵跟前,“看人家这功课做的,就差把‘看我多喜欢你’几个字写脑门上了。哎,你说这样真能引起单漆白的注意吗?”
吴羡好垂着眼皮神游,一副宝宝听不懂宝宝也不care的态度。
“那请问在您学琴的过程中,两位老师对您最大的影响和帮助是什么呢?”
单漆白听完颔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并没有被爱慕者引起注意。他点头示意女生坐下,就着提问谈起了学琴的经历。
“……其实除了两位恩师,我还有一位老师。”台上的男人悠悠然道。
“日本的浅田大师吗?”
“听说您也曾师从周广仁老师?”
底下七嘴八舌的,单漆白但笑不语。他唇角弯了下,黑睫轻敛。
“这位老师,只教过我大概十分钟吧,弹了弹音阶。”
吴羡好终于抬起头来。小姑娘敏感地皱了皱鼻尖。
她怎么觉着他说的这人有点耳熟呢?
“然后啊,她说我没有弹钢琴的天赋,因为我小拇指太短了。”
吴羡好:“……”
底下发出吃吃的笑声,毫无疑问都在嘲这位老师有眼无珠。
台上的男人伸出一只胳膊,垂眸打量自己修长好看的手,“其实她说的没有错,我先天条件的确不算好。方老师也说过我的小拇指太短,将来可能够不到十度。”
单漆白顿了下,漫不经心地转了下中指上的素戒圈,“但练习后我可以跨十二度。所以,同学们,绝对不要轻易放弃想做的事。只要心心念念不放弃——”
吴羡好黑亮的眼睛闪了闪,翘睫毛颤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台上的男人直勾勾向自己看过来,他望着她,镜片后面的黑眸别有意味的漆深。
“只要心心念念不放弃,你就一定可以做到想做的事,见到想见的人。毕竟——”
男人取下眼镜,定定望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唇边翘着,似笑非笑。
“缘啊,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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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讲座结束,单漆白也没说那位神秘的恩师是谁。散场时还有好些学生讨论,都说那老师瞎,现在肯定后悔死了,说不定捂着肚子气得肝疼。
吴羡好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深刻地怀疑人生以及那妙不可言的,缘分。
钟意和徐悠悠也不午睡,叽叽喳喳的。
“单漆白的纪录片还有采访我翻了好几遍,印象中他好像从没提过别的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