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痛觉?”她睁大眼反问,尾音扬得高高的。
男人嗯了一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有无痛症。”
这是什么病?
女孩儿嘴长成O型,慢慢嚯出一声来,“无痛?感觉不到疼吗?哇,那岂不是爽呆了!”
“爽呆了?”单漆白扬眉,扯起的唇角像自嘲,“你真这么觉得?”
男人的眸光随着反问变冷变黯,吴羡好感觉他周身气压的变化,沉默了。
“感觉不到疼痛,意味着感受不到伤害的存在,也没法对危险做出判断。因为不知道疼,摔倒,烫伤,骨折,刀伤就跟普通触碰一样。”
“胳膊划了伤口感觉不到疼,发炎化脓了都不知道,洗澡时被热水烫出泡也没知觉,就算被蚊子叮一个包,都能把自己挠出血来——”
“这就是无痛症。”
他声音不大,语气平缓,说这些的时候就跟念白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吴羡好怔怔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震动又复杂。
“你,你一直都这样吗?”她细声问,“从小就这样?”
单漆白垂睫,轻轻嗯了一声,唇线紧了紧。
“小孩儿都会啃指头咬舌头,但我不行,一不注意手指和舌头都可能被咬下来。也不能随意揉眼睛,没有轻重,再没痛觉,眼睛被自己戳瞎了都不知道。”
吴羡好心里狠狠抽了一下。
单漆白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
小姑娘不知道他的身份,走出这场旅途,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交集。面对单纯干净的小姑娘,他不需要有任何的戒备和包袱。
或许就是这样,他才愿意把这些隐秘告诉她。但现在……他又有点儿后悔跟她说这些了。
单漆白撇开脑袋不看床上的女孩儿,眸光淡淡的。他不太喜欢她现在看他的眼神——他不需要她的怜悯或同情。作为异类,或好奇或怀疑或怜爱的打量,他已经受过很多了。
“那你以前一定很辛苦。”小姑娘抿抿唇,声音轻柔,“你爸爸妈妈也挺不容易的。”
单漆白没吭声,纤长的指尖转了转右手中指上的戒圈,神色更沉。
的确很辛苦。没人知道要照顾一个没痛觉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没有人帮他,也没有人帮他妈妈。他们不理解一个月要花上千块买纱布的女人,也不喜欢她的孩子。天天戴束手器和护目镜的孩子,跟个小怪物似的。
就连他的亲爹,都管他叫“怪物”……
单漆白阖了下眼皮,轻轻吁了口气。他抓短袖的那只手紧了紧,抬起胳膊准备被衣服重新穿上。
套到一半动作被人阻住了。白皙温软的小手地搭在他小臂上,轻轻拽下他的胳膊。
“等一下。”小姑娘说话时眼睛不看他,圆润的耳垂微微泛红,“我帮你看看后背吧……”
她声音细不可闻,但单漆白心头还是使劲颤了一下。他顺从地顺着女孩儿的劲背过身子,喉尖滚了两下。
吴羡好拿起他身边的棉签和消毒水,不好意思地打量男人结实宽阔的后背。除了家里人,她还没有哪个异性靠得这么近过,身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可看清男人的肩背时,她的赧然慌张又被酸涩的情绪淹没了。
他背上有好几道伤痕,不近看看不出来。条条纵纵的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依然能看出当时伤得不轻,其中一道很长,从肩胛滑过背脊沟,看起来像是利器的划伤。
吴羡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里的酸涩胀满。她用棉签沾了点消毒水,慢慢擦拭他右肩上的小伤口。应该是昨天不知道从哪儿蹭的吧,好在伤口不大,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