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越来越幽默
地站起来。
想离开的老丁和好奇的老T又斗争起来,斗着斗着,他的脚把他带进了
公车壳内。车内一团昏暗,一股潮湿的铁锈味冲鼻,地上凌乱地扭着一些灰
白的东西,他用脚踢了一下,判断出那是手纸。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喊叫:止
“师傅——了师傅一一你在哪里——?”
是徒弟吕小胡在喊叫。
他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段,稳定了一下自己的精绪,然后接着徒弟的喊叫
回答:
“别喊了,我在这里广
五
吕小胡蹬着三轮,气喘吁吁地说:
“师娘快要急死了,说你出门时眼光不对头,生怕你一时糊涂寻了短见。
我说师傅保证不会寻短见,师傅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能寻短见呢?我说我知道师
傅在哪里,果然您就在这里。师傅,工厂已经这样了就去它娘的吧,饿不死土
里的蚯蚓就俄不死咱们工人阶级……”
他坐在三轮车上,看着徒弟左右摇晃的背,听着徒弟的胡言乱语,嘴里一
声不吭,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觉。他感到有股热乎乎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下岗
以来的灰暗心情一扫而光,心境像雨后的天空一样明朗。车子驶进繁华街道后,
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更让他愉快无比。路边有很多烧烤摊子,浓烟滚滚,香气扑
鼻。突然一声喊叫:环保局的来了!那些摊主拖着摊车,一路烟火,飞快地逃
进了小巷。他们的逃跑是那样训练有素,毫不拖泥带水,就像鱼从水面上沉到
水底一样,顷刻之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徒弟说:
“看到了吧,师傅,鸡有鸡道,狗有狗道,下岗之后,各有高招r
车子路过一家公厕时,他伸出手拍拍徒弟的肩头,说:
“停一下”
他向白瓷砖贴面、琉璃瓦盖顶的公厕走去。一个端坐在玻璃框子里的小伙
子用屈起的手指敲敲玻璃,提示他看看玻璃上喷着的红漆大字:
收费厕所每次一元
他摸摸口袋,口袋里空无一文。吕小胡走过来,将二元钱塞进玻璃下端的
半月型小洞里,然后说:
“师傅跟我来。”
他感到一阵羞愧涌上心头,不是羞愧自己身无分文,而是羞愧自己竟然不
知道厕所还要收费。跟着徒弟进了灯火辉煌的厕所,一阵污浊的香气熏得他脑
袋发涨。地砖亮得能照清人影,他走得扭扭捏捏还差点跌了一跤。师徒二人并
排着站在小便器前,双眼盯着被冲激得团团旋转的除臭球儿,谁也不看谁。在
哗哗的水声里,他幽幽地说:
“厕所怎么也收费?”
“师傅,您好像刚从火星上下来的,现在还有不收费的东西吗于’徒弟耸
动着肩膀说,“不过收费也有收费的好处,如果不收费,咱们这些下等人只怕
在梦里也用不上这样高级的厕所呢!”
徒弟带着他洗了手,放在暖风干手器下吹干,然后走出公厕。
坐在车上,他反复搓着被干手器吹得格外润滑的糙手,感慨地说:
“小胡,师傅跟着你撒了一泡高级尿。”
“师傅,您这叫幽默!”
“我欠你一元钱,明天还你。”
“师傅,您越来越幽默!”
临近家门时,他说:
“停车。
“就差几步了,拉到家门吧!”
“不,我有事跟你商量。”
“师傅您说。”
“男人不能挣钱养家,就像女人不能生孩子,人前抬不起头来!”
“师傅说得对。”
“所以我准备出来做点事儿。”
“我看可以。”
“但满大街都是下岗工人,还有那么多民工,能做的事好像都有人在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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