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这么有野心的女人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韩玉梁的脑海里萦绕,陪着他开进了市区。
被叫醒后,汪媚筠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坐回驾驶席后,还对着后视镜补了补妆。
“到家就该睡了吧,最后这段路只有你和我,需要那么麻烦吗?”韩玉梁靠在椅背上,奇怪问道。
“我不是说过,打扮漂亮不一定是为了取悦别人,”她抿抿嘴,用指尖抹掉唇角一丝残红,发动汽车,“这也是为了让我自己心情愉快。”
她向后一拨头发,脚尖踩下,轮胎磨擦着地面,推动庞大的车身驶入熟悉的街道,扬起一路烟尘。
凌晨四点的黑街,虽然没有练篮球的天才,但也并不是完全沉睡的城区。
车窗外沿路还能看到不少人。
有醉倒在路边四仰八叉的男人,有浓妆艳抹一脸疲倦从夜场离开的女人,有神色鬼祟在小巷探头探脑的毛贼,有开着改装摩托轰鸣飚过的骑手,有已经出摊正在做第一波买卖的早餐铺子,有高耸写字楼还亮着办公室灯不知是刚来还是没走的职员。
夜幕下,这钢筋水泥构筑的丛林,仿佛正在呼吸。
韩玉梁突然觉得,自己挺喜欢这里。
不让这里变得更糟,也许,并不是只能取悦叶春樱而已。
回到住处的时候,东方的死鱼已经亮出了惨白的肚皮,等待着托起那个即将出现的蛋黄。韩玉梁目送汪媚筠一脸倦容地驱车离去,上楼开门,走进了这个临时的家。
做了太久江湖浪子,他此前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习惯了有个安身之处的美好滋味。
钥匙插进门的时候,他就在想,叶春樱是不是还没睡,会不会,担心得坐在客厅,攥着手机不敢给他打电话,傻乎乎地等着。
他猜对了三分之一。
开门进去,叶春樱的确等在客厅,没有在床上。但是,她睡着了,趴在放开的折叠餐桌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外套。
单单如此,那他应该是猜对了一半。
但等他的并不只是叶春樱。
许婷也在。
她大概是给叶春樱披了衣服之后才坐下的,她也枕着胳膊睡得很香,但没谁能再给她披一件。
眼角的肌肉感到有些紧,韩玉梁意识到,自己在笑。
他一时间都有点衡量不出,对这两个姑娘而言,这么等他,和在床上脱光了等他,那种让他会更高兴。
按说该是后者。
但他明白,后者发生时,他的笑容,一定与此刻截然不同。
愉悦有很多种。
有饥肠辘辘后的一顿饱餐,欲火焚身时的酣畅交欢,风雪交加中的炉火温暖。
也有漆黑一片的海面、一盏远方亮起的灯、漂泊许久的小船……
韩玉梁静静站了一会儿,轻轻关上门,往里走去。
当啷,他踢倒了一个不知谁放的瓶子。
通常防范外贼的东西都应该设置在门窗开启之处,他人都已经进来,又正是感触良多的状态,一时不查,竟着了道儿。
许婷一个激灵,揉揉眼睛,抬起头来,虽没开灯,但晨光已经漏入几分,足够她看清玄关站着的是韩玉梁。
她绽开一个颇有几分得意的笑,拍了拍也一起醒转的叶春樱肩头,“我估计自己要睡着,就放个提醒的物件儿,还怕你功夫好不起作用,结果还真响了。”
叶春樱连惺忪睡眼都顾不上擦,起来转身开灯,立刻冲到韩玉梁面前,扶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发现只是一身尘土脏兮兮的,并没有受伤,才浑身一软,松了口气,有些难过地说:“韩大哥,你没事就好,我做噩梦了,梦见好多枪在打你,我、我拿着枪,却不敢扣板机,我……是不是很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