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变得紧促,目瞪口呆望着我,忘记了抽烟。
我闭着眼睛,轻声问他:“如果我陪你睡一晚,算不算一次把所有欠你的都还清?”
他哑着声音着说:“你疯了丫头,我从来没想过要你还。”
我从被子里伸出光光的胳膊,飞快地拉灭了寝室的灯。黑暗中郝仁走近过来,在床头颤抖着说:“可是丫头,我真的想要你。”
我掀开被角,透进的凉风使我皮肤战栗,郝仁一直犹豫,他帮我盖好被子,手隔着棉被测量我身体的轮廓。偷偷停在胸口片刻,又滑向腰肢,我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响,心里想如果他坚决不钻进来,这样一次也算自己还了债。
我高估了男人的定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郝仁最后痛快地掀开棉被扑到我身上,我似乎听见身体深处响起了邻居家杀猪一样的惨叫声,那些声音憋在喉咙里,我咬破了嘴唇,身上两处伤口一起流血。
还有一处看不见的伤口也许在心里,我在接近窒息中突然痛恨自己出生在农村,生长于那样一个贫穷的环境。
心口的疼痛来得那样快,退去那样慢。那年回家过春节,我不愿再一次进城了,对父母说自己累了,想嫁人。母亲忧愁着表情说,恐怕提亲的那几家,都不能还清我们欠郝仁的那笔钱。我不敢说自己已经还清了,咬着牙说以后我来还,让她不要担心。
春节过后没多久,郝婶却追到我们家里,拉着母亲说了一阵家常,提出帮父亲办一个驾照然后在广东开车,也能多点收入不是?
母亲叹着气,驾照容易拿,看小说^.V.^请到第一文学车哪去找啊。郝婶说没关系,一切有她呢,然后找个理由说店里人手紧,希望带我一起走。母亲不知道怎么拒绝,眼巴巴望着我。
郝婶跟我到自己住的那间小屋,我坚决地告诉她自己不会再去了。她关紧房门在我面前流泪,才说郝仁病了,希望我能去看看他。
我想不通这一切,她明明知道郝仁为什么要留我,偏偏还帮他。郝婶虔诚地说:“丫头,你有一天会懂,女人不想看自己的男人一天天病得更厉害,才会千方百计找能医他的那剂药。”
自己可以治病救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次次不能拒绝好婶,是她看上去如此软弱,对自己造不成伤害吗?
从浴室走出来,一路和郝仁相拥着到床上,没有吃药的郝仁无力持久,很快就从我身上滚落了下去。身上失去男人身体的重量,呼吸顿时自如了很多,我从来没指望他带给我,问他索要的几次,只是在借故发一下牢骚。
郝仁平静了呼吸,说起最近帮我新看了一套房子,正在叫人装修。他说:“我总感觉你就要走了,这套房子你肯定不愿意留着,你抽空去看一下,趁工人还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对他们说。”
其实我一直想要的,是那种真正平静的生活,有一份稳定的收入,爱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然后把自己嫁给他,一起住进一套普通的房子里。郝仁的好意都是多余,他已经不欠我什么,再这样下去,又像变成我欠他。
郝仁问我今晚是不是住下,我拒绝了,说不好意思让郝婶一个人在家等。其实我早就明白了,我绝对不欠郝婶,她不过是拿我医她自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惭愧?
想起晓旭很快要毕业来广东打工,我们姐妹也确实需要一个住处,于是我对郝仁笑笑,接下他递过来那串新房的钥匙。
打门走出去,崭新的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作响。我把钥匙握紧,心想如果幸福也能像这串钥匙一样能被紧紧握住多好,和自己真正爱的男人依偎在一起走过一片片时光,而不是别人的一剂药,医好了人家却把自己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