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许肆月:“但雪沉说,他没有时间,我希望他能爱自己一点,所以不断带他去见同类患者,想激起他的求生欲,最后他告诉我,他没家,不留恋这个世界,唯一有个心爱的人,但对这个人来说,或许他死了更好。”
许肆月的指甲按进皮肉里,肩膀绷得酸疼。
江离移开目光:“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这样,但事实已经产生,他的病程进展很快,尤其在跟你婚后这段时间,我推测是跟频繁剧烈的情绪波动有关,现在他很不好了。”
“肿瘤的大小并不离谱,主要是位置非常糟,稍微长大一点就危及生命,你看,跟主血管几乎紧贴着,这次发作后,也影响到了视神经,治疗方面……”
许肆月嘶哑地抢着说:“手术!”
江离蹙眉:“他刚跟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劝他手术,虽然只剩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我宁愿去冒险也不想他等死,但是现在肿瘤这个情况,稍有不慎就会伤到主血管,一旦发生,人肯定下不来手术台,以我的能力,恐怕做不到了。”
许肆月一双眼里淤了血,定定看着江离:“你什么意思,你要告诉我,治不了了是吗?”
她语气并不重,江离却心里一涩,他重新审视许肆月,问:“你是真心希望他好起来?你对他有感情?”
许肆月失控低喊:“他是我老公!我一辈子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他要是走了,我……”
她鼻尖红透,绝望地反问:“我怎么活。”
江离叹息:“我明白了,顾雪沉跌跌撞撞这么多年,还是等来了他最想要的。”
他苦笑一下:“至少四位权威的脑外科专家正在连夜飞来海城,我爷爷也在往这边赶,今晚我们会连夜制定出一个手术方案,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
“你先不要报太大期待,脑外科手术是显微操作,以雪沉的病情,对执刀医生的精准度要求极高,像我这样私人感情过重的,我爷爷那样年纪大的,都没办法承担,”他给许肆月打好预防针,“也就是说,哪怕制定出一个完美的方案,也不一定能找到完美执行的医生。”
许肆月不点头也不说话,唇抿着,有一点红渗出。
江离说:“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雪沉究竟肯不肯接受手术,他不想活,以他目前的状态,比死都不如。”
“他想!”许肆月斩钉截铁,“我会让他想!”
江离舒了口气,摘掉眼镜捏捏眉心:“那就全靠你了,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得到。”
许肆月回到病房外,靠在门上好一会儿没动,她尽力去听,也听不到里面的人有什么响动,顾雪沉总是安静沉默,对自己的苦和疼一声也不吭。
许肆月知道她爱顾雪沉。
但以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
大痛大悲,悔恨和眼泪之后,她仅仅是贴在有他的门口,心就软成烂泥,想把从小到大的岁月和情感都黏起来,捧给他,让他去挥霍去放纵,让他习惯幸福,而不是苦痛。
她迫切地想被他温柔爱着,更想把自己做成铠甲护在他身上,不许世上最好的顾雪沉再受任何伤害。
哪怕前面就是死亡,她也义无反顾。
许肆月轻轻推门进去,顾雪沉坐在床沿,微垂着头,没有看她。
房间里很凉。
许肆月摸到门口墙上的空调钮,把温度调高,小声说:“雪沉,我跳窗的时候脚扭了,越来越疼,刚才出去一会儿,现在就走不了了。”
她见顾雪沉不动,置若罔闻,她就往旁边歪了一下,半跌在沙发的扶手上,实打实地痛呼了一声,不自觉掺了点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