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观起道:“阿姨。”
没有意外,开门的段太太很平静地扫了路秾秾一眼,对他们道:“进来吧。”
路秾秾跟在霍观起身后,进入玄关,换鞋,再到走进客厅,动作全程机械。
段家搬离了望京,这里不是他们曾经到过的那个有段谦语的段家。只是味道很相似,像是线香燃烧后的香气,以前段太太就会在家摆观音像,如今除了拜神,这味道或许也用来祭拜段谦语。
路秾秾喉间涩然,心里堵得慌。
段太太给他们上茶,“老头子出去了,晚点才回来,你们先坐。”
霍观起说好。
“上次你送来的茶叶,他喝了挺多,就剩这么点。”段太太一边泡茶一边闲话。
霍观起道:“过几天我让人再送来。”
“不用了,随便喝喝就是,费那么大的劲。”段太太叹道,“你不用老往我们这送东西。”
路秾秾听他们说话,插不上嘴,更不敢开口。
段太太瞥她一眼,“你们结婚了?”
路秾秾莫名紧张起来,脸上慌张:“阿姨……”
“观起跟我说了。”段太太将茶杯推到他们面前,又去拿茶几下的果盘。
霍观起让她无须特意招呼:“不用拿水果。”
“你坐着吧,别管我。”段太太自顾自地起身,打开冰箱,接着去厨房洗水果,在家里来来回回走动。
趁空,路秾秾将目光投向霍观起,“这?”
他只说:“没事。”
段太太端了盘洗净的水果回来,在茶几前扯了张小凳坐下,边削水果皮边和他们说话,接上前面的话题:“婚礼什么时候办,年底?”
“对。”霍观起道,“到时候您和叔叔来吧。”
“不了。”段太太摇头,“我和老头子这把年纪,懒得奔波来奔波去。”
路秾秾本就紧张,听她拒绝,脸上不由闪过失落。
段太太削着雪梨说:“你寄点喜糖来给我们尝尝就是了。”话锋一转,“靖言那孩子最近没惹麻烦吧?”
路秾秾一愣,霍观起却回答:“没有,他最近一直在拍戏。”
“没有就好。你费心了。他有事从来不跟我们说,我们也插不上手……要不是你,这些年,他不知吃了多少亏。”
“您言重了。”
段太太将削好的梨切成块,摆到茶几上让他们吃。
闲话一阵,不多时,段先生回来,进门拎着一袋子菜。段太太迎上去接过,霍观起两个也起身相迎。
“观起来了。”和段太太的态度一样,段先生语气如常,和路秾秾想的全然不同。
霍观起和他打招呼,路秾秾愣愣地,跟着小心翼翼喊人。
他们两个男人在客厅聊天,段先生招呼:“下盘棋?”
霍观起应了。
段太太便把路秾秾叫走:“你来厨房帮我打打下手,他们一下起棋来啊,没完没了。”
路秾秾二话不说,进去帮忙。
见她动作利落,不像生手,段太太问:“在家做饭?”
“嗯。”
“那挺好,结婚了,两个人过日子,哪能天天下馆子。”
路秾秾听着她这般和蔼语气,鼻尖微微发酸,犹豫着开口:“阿姨……”却不知该说什么。
段太太哪会不知道,她当然知道路秾秾想说什么。
“都过去了。”
低下皱纹遍布的脸,段太太垂眸摘菜,“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快过了,就别去想。”
想了也没用,离开的永远离开,再也回不来。
路秾秾眼角发红,低下头。
“谦语以前和你们最要好,现在你们在一块,结婚成家,他要是知道,想必也会很高兴。”段太太轻声道,“这十年来,观起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们。想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望京的房子里,他来一次我们赶一次,又打又骂,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不知道被扔了多少。”
怎么会不怨呢。
自己的儿子,被朋友一通电话叫出去,大半夜在路上发生事故,心脏病发,原本预计二十岁做的手术,还没等到,就先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恨死了,一度怨恨至极。
可那又有什么用?
活着的人痛苦,走了的段谦语也不会高兴。
“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让他进门的。他跪了不少次,比跪父母还勤。糊里糊涂就到今天。”
段太太仍在说,语气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