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被打了麻醉,但只是局部麻醉,撕裂般的痛意依然在随着身体的用力一点一点蔓延,直到蔓延到天灵盖,从前胃疼时那种灵魂都在叫嚣,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栗的感觉再一次笼罩下来。
可偏偏不能停。
宝宝的头还卡在那里,如果她停下,放弃,也许就会再也见不到他。
痛意,恐惧,委屈,所有的一切混合着眼泪流下,换成口中一次次的嘶吼。
呼吸越来越沉重,意识越来越模糊,而四肢,越来越无力。
到后来,连眼皮都要抬不起来。
痛到麻木。
嘴唇都咬的鲜血淋漓,整个人像是泡在水中。
不,血中。
像是之前的梦境,她听到医生说“快,大出血,血袋”,嗡鸣的脑海,发黑的视线,她只能看到大片的血。
赤红一片。
连鼻尖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头顶的灯光照不亮眼前的黑暗,医生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响起,声嘶力竭,落在她耳朵却像是拢了一层纱,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字眼。
好想睡觉......
好想就这么闭上眼......
可冥冥之中,有谁在一声声的叫着她,要她撑下去。
于是哭着,机械的用力着,忽略所有的疼痛,肖禾紧紧的抓着身下被雪染红的床单,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一声沙哑的低吼,一道啼哭声响彻了整个产房。
而肖禾甚至都来不及看宝宝一眼,头一偏,手一松,就彻底晕了过去。
医生帮她扎上出血的伤口,稳住情况,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精疲力竭的走下手术台。
产房的门缓缓打开。
这场历时长达五个小时的生产,终于结束。
那一瞬,裴致像是看到了光。
绷在心头的那根弦猛地一颤,他直起僵硬的身体里,直起的那瞬,似乎听到了关节碰撞的咔咔声。
几乎是一路跑着迎了上去,从未有过的激动,激动到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裴致定定的看着医生的眼睛,眼里的忐忑抵达了顶点:“医生,她,她......”
“她昏过去了,不过情况暂时已经稳定,脱离危险。”
脱离危险。
还好。
万幸。
裴致在一刹那红了眼睛,几秒,他用力的抹了下眼睛,谢过医生就往里面跑去。
秦香莲和易淑兰后他一步上前,面上也是疲倦都遮不住的担忧。
护士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宝宝迎上前:“恭喜,母子平安。”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同时松一口气,眼泪有了泪光。
看了小宝宝一眼,就要跟着往产房里走。
易淑兰看着裴致和秦香莲匆匆忙忙过去的背影,抹了下泪,停下脚步,默默的从护士手里接过了刚刚出生还在啼哭的小宝宝。
小小的一只,因为太久卡在肖禾的子宫口,哭声不是那么响亮。
但依旧是条鲜活的生命。
易淑兰小心翼翼的抱着,轻轻晃着,忍不住想起了当年,裴致刚刚出生的模样。
真是上天待她不薄,叫她在临死前还能见这孩子一眼。
如此,这一生,就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产房,裴致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她闭着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痕,整个人都脱力了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苍白到像是一张纸,连呼吸都有些虚弱。
裴致抬起手,却迟迟不敢落下,在半空中抖的厉害。
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肖禾,脆弱到像块易碎的玉,轻轻一碰就会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