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需要你这么拼,也不求你以后能发展得多好,能挣多少钱。我现在还常常会后悔,你爸为什么要去挣那些钱。
但是,你知道妈妈多么珍视你的傲气和勇气吗?妈妈坚信,你这样的孩子,哪怕日子再艰难,都会过得很好很好。”
唐枫说了一大段话后,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顿了良久,又说:“你自己看不到,我看得到。你在那个人面前,唯唯诺诺像什么?还是妈妈之前的女儿吗?他条件再好,我都不会喜欢。”
叶棠扭转头揉眼睛,有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妈妈,你相信我会处理好吗?”
唐枫:“我一直都相信你。”
“好。”叶棠说,“妈,你明天回家吧。”
第二天上午,唐枫就赶最早的列车,离开了G市。
不仅仅是因为叶棠提出来会处理好自己的事,还因为,女儿那个房子,唐枫住着实在顺心不了。
而且她离家时,就打算去去便回,老父亲在家,她也放心不下。
唐枫上车前,不忘再次叮咛叶棠:“整理清楚了,记得跟我说。”
送走母亲,叶棠转身就给秦绍崇去了电话:“我把我妈妈送走了。你来我这里一趟好吗?”
电话另一端沉寂片刻,说:“我有事在忙。有什么想说的,你电话里说就可以。”
叶棠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不一定非是现在,你什么时候不忙,我等你。”
“棠棠,”秦绍崇顿了一下,“我们不要这样。”
他说的不要,意味禁忌。
不要打扰,不要不识趣,不要紧紧相逼……
叶棠咬了咬下唇,说:“其实,你可以骗骗我妈。她很好骗。”
“我觉得没有必要。”秦绍崇的声音,透着一如昨日的不耐烦,还多了几分生气。
“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件事情。没有别的事吗?”秦绍崇大概在急切等待一声“再见”。
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再不挂线,就是自找没趣了。
车站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还有呼呼风声,夹杂着初夏的热闹。
叶棠听不太清自己的声音,她似乎对着电话又说了一句:“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或者,类似的话……
听筒里,终于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叶棠笑,如果秦绍崇就在对面,她一定能看到,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的眼神。
可是她就是想问这种傻问题,问出来,意外痛快。
叶棠没有坐车,拖着双腿,步行往回走。
正是上班的早高峰,路上行人,步履匆匆。
走到某个地铁站附近的十字路口,正遇红灯,叶棠停下脚步。
隔着路口,斑马线的对面,一层又一层,是着急奔向养家糊口目的地的上班族。
有叼着鸡蛋灌饼拿着豆浆的,有夹着文件包看手机的,有戴着耳机打电话的,有手指翻飞回复邮件信息的,有盯着信号灯发呆的……
为生活奔忙的人群,五光十色。
叶棠想,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个……
叶棠忆起,曾问秦绍崇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工作?你的钱还不够花吗?”
“棠棠还小。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事业,自然会懂。”秦绍崇笑着说:“人永远都学不会满足。马斯洛六十多年前就研究透了。当生理需求、安全需求被满足,自然会有更多的社会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当这些也得到满足,还会有自我超越的需求。自我超越是什么?就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东西。”
叶棠想,她其实不小了。
她早就清晰地感知到,欲望,绝不可能被填满。
一个欲望被满足,就会有下一个欲望出现。
现在的她,大概处于连“安全需求”都不能完全保障的最底层。居然贪念,“尊重的需求”也能被满足。多好笑。
绿灯亮起的同时,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叶棠迎着人流,接通电话。
“阿棠,快,”是分别不到一个小时的母亲,“快买票!回家!你外公又晕倒了!”
唐枫刚在火车上坐好,就接到了远房堂姐的电话,她在老家帮忙照顾唐枫的老父,情况很不好。之前,老人家已晕倒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唐枫马上联系了叶棠。
年后,医生对母女俩说过,叶棠外公这个程度的脑梗塞病人,有些时候,命不由己,精心养护,也许能活好多年。但是如果再晕倒一次,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晕倒,来得如此之快。
叶棠顾不上回家收拾行李,立即掉头,返回火车站,买了下一趟回老家的车票。
外公在深度昏迷整整七天后,还是走了。
叶棠随母亲漂泊在外,未曾在外公身边长大,对他并无太多感情。但是为数不多的亲人过世,难免伤心伤神。
尤其是,唐枫悲痛欲绝,伤心过度,每天都哭成泪人。更让叶棠费神忧心。
唐枫沉浸在自责中不能自拔,如果不是非要去G市,如果是贴身照顾,也许老父亲不会这么快去世……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父亲和丈夫,都离开了她,唐枫脆弱如水中孤舟,心力交瘁。
叶棠也因母亲的自责而内疚不已。她如果一开始不欺骗母亲,说钱是借同学的。那么唐枫也不会亲自去还钱,而是会一直好好陪伴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