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孟柠神色复杂地望了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你怎么还不懂呢。你对我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我的身体,我的尊严,我的初恋和梦想……都是你毁掉的。但这些年来,你对我什么样,我也都知道。可是,施荣,你扪心自问,你可曾有过一刻,哪怕是一刻,把我和你放在对等的地位上看待过?”
施荣沉默不语。
“你爱我,但这种爱,没有尊重和平等,我觉得我和粽子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我会说话,它不会,我能陪你上床做|爱,而他不能。”
“你们是不一样的!”施荣低低地咆哮。
“我知道,但我所感受到的,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呀!”孟柠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我们两个人,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不一样,注定了没有办法相爱的。”
“我不信!”施荣激动起来。“我不信!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孟柠眼带怜悯,也许这些年,压抑和受折磨的不止是她,施荣也一样。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样一段婚姻,但其实谁都不快乐。她抬头轻轻吻了吻施荣的唇瓣,他的嘴唇非常柔软冰凉,一点都看不出他本身是个多么强硬的人:“也许再来一辈子,我能爱上你。”但这辈子,不可能了。
施荣听出了孟柠话里未竟的意思,他顿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窖。有那么一瞬间,竟恨不得死了算了。他们结婚几十年,从来都没有这样冷静而公开的谈论过彼此之间的事情,现在能这样心平气和,可能真的是因为年龄大了吧。可他还是想问:“韩遇之真的有那么好,比我还好?”
“我不知道。”孟柠茫然。“如果你不出现,也许我跟他能白头偕老,也有可能会分开,但是……他是很温柔很善良又很坚定的人,我不能不管他。”即使最后她仍然伤害了韩遇之。
“这几十年,我真的就没有在你心里,有一点点的位置?”施荣眼巴巴地问。“和爱情有关?”
孟柠犹豫了很久,她对施荣的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两人的开始充满不堪和卑劣,他也曾践踏过她的尊严,她恐惧到曾经连黑夜都害怕。但这不能抹灭施荣对她的好。爸爸血压血脂都高,施荣不知操了多少心,除了离开他,基本上她想做什么他都允许。孟柠知道施荣有精神方面的毛病,她早就看出来了。可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为了她,苦苦克制压抑着自己。这些她真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是……那也不是爱情啊。
没有得到孟柠的回答,施荣须臾明白了。他默默地松开了握着孟柠的手,低低地问:“……你要去多久?”
在韩遇之的事情上,施荣几十年头一回对孟柠低头。
孟柠说:“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说完她轻轻吻了吻施荣的唇角。“回来给你做花生猪脚汤。”
施荣想了想,提出条件:“……要不油腻的。”
孟柠说好。
给施荣喂完饭后,看着他睡着,孟柠准备去医院的超市买点洗漱用品。虽然医院里有一次性的,但她被施荣传染上了轻微洁癖,总觉得一次性的东西不干净——虽然那经过高度消毒蒸馏,其实干净的要命。
一出病房,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墙上,双手环胸,脸被笼罩在阴影里。孟柠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施勋:“果果?!”
“……妈妈。”这声妈妈叫的非常复杂。“你要去哪里?”
“去买点洗漱用品,怎么了,怎么没进去?你爸爸刚刚才睡着呢。”完全没去想施勋会不会听到自己跟施荣的谈话,孟柠很自然地搂住了儿子的胳膊,说:“走,陪妈妈买点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