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考铃声一响,顾拙言提笔,耳边似有人说,考不好也没关系。
高考结束是漫长的暑假,顾拙言一边等成绩一边学日语,蹉磨到八月,邦德热得不愿意动弹,天天趴在空调房里睡觉,他也不抽烟了,还不如来一支冰棍儿痛快。
桌上散着几所名校的资料,顾拙言刚洗完澡,坐在桌前随手拿一页扇风,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他悠然地喘了口气。
嗡,手机在桌面上振动,很吵。
顾拙言拿起来,估计是陆文找他出去玩儿,或者是同学相约聚会,目光落在屏幕上的一刻他定住,鼻腔应激性发酸。
来电显示——庄凡心。
一年零七个月了,他们一年零七个月没有联系过。
没有落在纸上见字如面,没有节日祝福的短信,没有煲过一通电话粥。他们搁置着彼此,在冷热起伏的一年多后,此时猝不及防的,顾拙言几乎握不住手机。
他按下通话键,手机向耳朵贴近,心脏跟着怦怦狂跳。
“是我。”庄凡心的声音传来。
顾拙言压着舌根:“嗯。”
“你过得好吗?”庄凡心问。
这句话疏离得难以想象,提醒顾拙言他们远隔着海洋,他回答:“挺好的。”他想拉近一些距离,伸出手,指尖碰到桌上的资料。
“顾拙言。”这时庄凡心说,“我在这里,有喜欢的人了。”
顾拙言吞咽一口虚无:“什么?”
庄凡心说:“是和我一起念设计的同学,我和他很谈得来,上个月我们在一起了。”
顾拙言胸膛起伏,感觉心口被扎了个洞,他竭力维持着冷静以及脆弱的体面:“分手了,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殊不知庄凡心对他的宰杀还没有结束。
“他不希望我留着前任的联系方式,所以。”庄凡心顿了顿,“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顾拙言放下了手机,他在巨大的茫然无措中挣扎,久久难以回神。庄凡心说了什么?和别人在一起,那他又是什么?
他重新打开通话记录,拨出号码,却已经无法接通,点开聊天列表,也已经找不到庄凡心的头像,所有的联系方式,曾经的班级群,一切一切都没有了庄凡心的存在。
只一分钟时间,庄凡心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顾拙言慌得发抖,不停地拨号,不停地按通话键,他把手机贴在耳边絮絮地叫庄凡心的名字。庄儿,我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你。
我学会煮饭,等着你验收我的厨艺,我还克服了看电影就犯困的毛病,以后我可以陪你看你喜欢的电影。
学校我申请好了,等我过去,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
我没有一刻放弃过,我一直在等。
你在机场答应过我,不会忘了我,为什么你又没有做到?
庄凡心,回来,别这么折磨我,回来……
顾拙言不停地说着,没来及说的,埋在心底没机会说的,一字一句全部说了出来。视线变得朦胧一片,盈满滑落,原来是他在哭。
然而那么静,没有人回应,什么都没有了。
庄凡心消失得干干净净,已找不到一丝痕迹。手一松,手机摔在地上,顾拙言靠着椅背逐渐放空。
仿佛他从没去过榕城,不认识庄凡心。
没有在麦当劳里阴差阳错,亦没有修成正果,没有教室窗台上的吻,没有鼓浪屿岸边的追逐,没有心动,没有缱绻交颈,没有在圣诞节的深夜许诺,他们要好一辈子。
……或许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