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荑最后的话,易辙想了大半宿,后来迷迷糊糊地得出一个结论,识人不清、看不懂人心这种毛病,是从小养到大的。
睡得太晚,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被门外的声音吵醒后,易辙眯着眼睛缓了半天,才猛地坐起身。他匆匆开门出去,发现向西荑已经化好了妆,正拖着一个行李箱要走。
“哟,醒了啊。”向西荑换上细高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说,“那也算是见最后一面了。”
“嗯。”易辙撸了把头发,掩住方才的匆忙。
向西荑到门口换了金色的细高跟鞋,取了一条围巾,然后将一串钥匙扔在了鞋柜上。易辙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串钥匙愣了愣。
向西荑将一副墨镜架上鼻梁,遮住了半张脸,然后朝易辙挥挥手:“走了,拜拜。”
“如果你……”
她转身的一刹,易辙忽然开口。看着她回过头,易辙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片刻,才说:“如果你死了,让我知道。”
向西荑愣了一下,而后笑得无所谓:“没必要吧。”
“有必要。”易辙坚持,“让我知道。”
他们的最后一面,以向西荑前所未有的屈服告终。
“好,”短暂的沉默后,向西荑叹声气,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你。”
大门在一声巨响中阖上。
易辙又望了那扇门一会儿,才一小步一小步地转身,在原地转了个圈,望了望这个自己生活了很多年、如今只剩一人的家。
向西荑房间的门还开着,易辙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在门口停了下来。
屋里很乱,比他从前的房间还要乱。
在这个家里,曾经最常发生的场景就是向西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拽开门,然后冲他吼完满腔的不耐怒火。
屋子里太静,静到易辙忽然有点怀念曾经那么不愿意听的声音。
将房间内细细看了一遍,易辙伸手,拉上了门。他到卫生间去洗了漱,收拾完出来,才发现茶几上的那兜钱还好端端地在那,并且上面又多放了几页纸。易辙拿起来看了看,有些惊讶,向西荑竟然会给他留遗产这种东西。
晚上,易辙去和赵未凡尤放他们吃了饭,席间尤放依然惯常贫,赵未凡依然常让他闭嘴,和以前补习功课时一个样子。易辙闷头喝了不少酒,赵未凡拦了两次,他都撇开手,说:“最后一次了,之后就不喝了。”
到底男人还是了解男人,尤放拉了拉赵未凡,朝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管了。
“对了,那天我看见那个于桉了。”
易辙一愣,提起已经醉了的目光。
“哼,”赵未凡一拍桌子,颇为不平,“他代表他们公司去我们学校做交流,多大脸啊他这是。真是苍天没眼,我看见他站台上还一个劲虚伪地笑我就生气。”
“嗯。”相比起赵未凡的愤怒,易辙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又灌了杯酒,然后转着酒杯发呆。
回去时易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尤放把从酒桌上弄起来,又背着他下了楼,然后憋红了脸一牟劲,扔进了出租。赵未凡要陪易辙坐后座,被尤放黑着脸拉走,摁着脑袋塞到了前座。
一路上,尤放一直以为易辙睡着了,没少跟赵未凡叨叨什么这么大个人死沉死沉的。赵未凡被他念得不耐烦,猛地回过头来瞪他,却看见易辙靠在椅背上,正睁着眼睛,看着窗外。
赵未凡和易辙同学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子。好像整个人连呼吸都没在,跟这个世界撇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