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爸从小就很讨厌我,”周罪说,“他说我从出生就是带着罪的,我的出生就是一场罪孽。”
萧刻抿了抿唇,伸了手出去。
周罪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用拇指轻轻划着萧刻的手,继续说:“我在我奶奶家长大的,到我上初中那年,她中午去给我买鱼,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老人骨头脆,摔坏了腿。手术之后的那天晚上一直流血,找了很多次,但是医生和护士一直说是正常的,结果第二天我放学再去的时候人就没了。”
萧刻皱紧了眉:“这是医疗事故啊,医院怎么说的。”
周罪又刮了刮他的手背算是安抚,说:“医院给了十万封口费,我爸接受了。不接受也没什么办法,人走了就是走了。”
萧刻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安静地听,听周罪说他自己的确是有罪的。
“我爸那时候已经有了新家,另外又有了个儿子。我和我爷住。”周罪另外一只手扯了个抱枕随意的抱着,但是握着萧刻的手一只没松开,“高中的时候我爷也不在了。那会儿我已经在和香港人学纹身了,我爷留了十几万吧,我爸说爷爷留的都给我,让我拿了钱自生自灭,以后就算死在外面也别再找他。”
周罪说到这儿的时候笑了下:“其实他一直很怕我,他觉得我命硬,怕我克他,所以连话都不怎么跟我说。”
萧刻想说这样的父亲也真是服了,不过没真的说出来。他问周罪:“那钱你要了吗?”
周罪点头:“要了,我拿了三万。后来香港人就让我收钱了,我做点简单的纹身,收的钱他都给我。”
“他人挺好的。”萧刻说。
“嗯,没他我就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周罪靠在沙发上,很平静很温和,“他是我的指路者。”
那天周罪说了不少,后来讲了讲他各处学纹身的经历,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他的声音是有魔力的,萧刻沉浸其中,觉得自己现在离周罪很近,他们的灵魂甚至是贴紧的。
其实萧刻想听听关于亚宁的事儿,那个惹麻烦的前男友。但是周罪没怎么提他,他也不会开口去问,这么好的气氛不应该让它变得尴尬。
后来周罪侧过头看着萧刻,安安静静地看了好半天。凌晨三点,室内温度很舒适,萧刻本来感冒也没好,缩在毯子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周罪开口问他:“我命很硬,身上带着很多罪,萧老师怕不怕。”
萧刻立刻摇了摇头,捏了捏周罪的手,说:“我没怕过,萧老师不认识‘怕’字,也不信命。”
萧刻手心很暖,周罪从握住开始就没松开过。之后他不再说话萧刻很快就睡着了,睡着的样子很安静,跟他醒着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一样,是温润的,很柔软。
周罪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其实萧刻就已经醒了,但是他没睁眼。这是萧刻长大以后第一次被人抱,还是以这样的姿势,完全弱者的姿态。不过这也没什么,依靠周罪的感觉并不坏,偶尔当第一次弱者也没什么所谓。
周罪把他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临走之前蹲在他床边看了半天,萧刻一直闭着眼。
但是他起身要走的时候萧刻却突然出了声,问:“我沉不沉啊,周老师?”
周罪回头看他,失笑:“不沉。醒着呢?”
“半睡半醒吧,”萧刻也笑了下,脸上还有着未退的困意,说话声音也是低低哑哑的,“你没跟我说新年快乐,往哪儿走。”
周罪于是又重新蹲了回来,摸了摸他的额角,说了声“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