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长久沉浸在这种无望的情绪里,给他带来的消耗太大了。他没办法做自我保护,让自己避免陷入到情绪之中,他自己的情绪和陆河川的情绪叠加到一起,让他每天都过得极其压抑。
他好像又回到了拍摄《十三天》的时候,每天都在戏里,没办法出戏。
《望川》后半段他完全进入了陆河川的角色,情绪驱使他做出角色行为,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曹修远说过他就过了,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抽离出角色,去评判自己到底演得怎么样。
所以《望川》杀青大半年后,在听到自己入围了戛纳最佳男主角时,梁思喆几乎难以置信。他全程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可这片子却给了他最高的荣誉。人生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望川》杀青后,梁思喆试着去找曹烨,联系他的那些朋友,可他们都说不知道曹烨在哪里,在做什么。
梁思喆试着接其他的片子,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进入到别的角色。《望川》的后劲太大了,那种无望的情绪始终在拉扯着他,就好像水底的水草一般,紧紧地缠着他,要带着他沉入水底。有几次在梦里,梁思喆梦到了曹烨,梦到他后退着说那几句生日祝福,醒来之后,他有种呼吸困难的溺水感。
他没法从情绪中走出来,也就接不了新的角色,进入新的情绪。
某一次跟一个圈内朋友喝酒时,他偶然看到了一个剧本,剧本并不成熟,是一个业余编剧写的故事,故事也并不有趣,是讲一对出演《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越剧演员分分合合的故事。
没人想到梁思喆会对这故事感兴趣,但他确实很快就确定了自己要做导演,要拍这片子。这决定他做得很果断,他买下了剧本版权,在征得原编剧的同意后大动了剧本,还改了名字,叫《梁生祝梦》。
这消息在国内被媒体曝光后,不少人都说梁思喆眼高于顶,演员都没做好,却想着转型做导演。
但梁思喆没理这些评论,他自己投钱,找了圈内相熟的人,组了剧组的主要班底,没用很有名的演员。
经纪公司不同意他这时候做导演,正好五年的合同期也到了,他跟公司一拍两散,从此跟许云初单打独斗,没再加入哪个公司。这样自由,他也不喜欢受到经纪公司的束缚。
《梁生祝梦》还在筹备阶段,梁思喆一边忙剧组的事,一边到中戏的导演班旁听。媒体频频拍到他戴着口罩出现在中戏的校园,还有他上课时低头做笔记的模样,于是越来越多人开始相信,梁思喆是真的要大动干戈地做导演了。
片子还在筹备期,梁思喆接到戛纳电影节颁奖的消息。他坐飞机到了戛纳,没做什么精心的准备,他不觉得自己能拿奖,毕竟那片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演成了什么样。
坐在台下,听到颁奖嘉宾用法语的音调,有些蹩脚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时,那一瞬间他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连颁奖词都没准备,跟曹修远、郑寅、许云初依次拥抱,然后走到颁奖台上接过奖杯。站到立式话筒前,灯光刺眼,隔着光雾他看不清台下的任何人。但也没关系,梁思喆想,反正最想见的那个人也不在。
他举了一下奖杯,只说了一句颁奖感言:“谢谢我恩师曹修远导演。”说完后他面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他直起身下了台。
站到颁奖台上的人都语速密集,生怕说不完一长串的感谢名单,可梁思喆却觉得他没什么好感谢的,他无父无母,除了曹烨也没接受过什么朋友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