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回鹤”三字落下的同时,蒋朝夕手中的笔芯就因为她猛地用力咔嚓一下——断了。
……
雨季里的回鹤巷,早上五点天还阴着,像是黑锅被抠碎了一角,只透出一点晨光。
顶着这点光亮,蒋朝夕把手落在泔水车上朝巷口推。
她宽大袖口下的手腕纤细羸弱,使出的力气却丝毫不逊于男人,装满泔水桶的推车始终稳稳的在巷子里穿行。
起早运送泔水车的工作她做了一个暑假,这是最后一天。
和泔水站老板结清账款后蒋朝夕折身回家,刚进小巷就碰到了一直和她不和的卢一。
卢一和她同龄,在旁边的职高读书,长得明艳可人,就是脾气娇纵,一直把蒋朝夕当成头号情敌。
此时卢一正站在家门口刷牙,看见蒋朝夕后故意呸了一口刷牙水,然后斜眼看她:“你剪头发了?”
蒋朝夕“嗯”了一声。
“真丑。”
又来找虐了。蒋朝夕在心里叹了声,面上却笑起来。她故意伸出食指在卢一面前晃了晃,“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是回鹤巷10代年龄段票选出的第一美啊。”
回鹤巷每年年底都有个晚会,周围居民凑在一起热闹过节。
晚会最后就有各种各样的评比,完全就是凑乐子。
原本谁也不会当真的,但自从蒋朝夕发现拿这个逗卢一都能成功把她惹炸毛后她就乐此不疲。
果然说起这个卢一就很气,咬着牙说:“那肯定是你贿赂了那群人!”
“对啊。”蒋朝夕配合地瞎扯,“每人三个大号星球杯。”
“噗。”似乎有人笑了一声,蒋朝夕朝周围看去,却没有什么发现。
一击不中,卢一又刻意凑近蒋朝夕,再捏着鼻子跳远,干呕着道:“你臭死了!全身泔水味!”
蒋朝夕好脾气地看着卢一,抿着唇说:“好吧,我这就把衣服脱下来。”
她一边解外套一边笑着接近卢一。卢一被蒋朝夕的眼神吓到,直觉不对地后退,俏丽的脸上带着点惊慌,像是面对野兽一般惊恐地喊道:“你要干嘛?!”
“野兽”裂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阴恻恻地说:“给你穿上啊。你不是穿过一回了吗。”
卢一仗着长得漂亮,性格也泼辣娇纵,动手打架没有对手。
曾经她在回鹤巷的女生里说一不二,直到遇到蒋朝夕……
比文,她说不过蒋朝夕。比武,蒋朝夕力气大的吓人,她吃亏不止一次。
想到上次被蒋朝夕圈着胳膊套上送泔水穿的工作服后身上的怪味,卢一就直犯恶心地后退。
直到蒋朝夕脱下衣服朝她一甩,卢一立刻大叫着关上了院门。
……
呼。
终于把这小公主打发走了。
蒋朝夕轻轻吁气,收回衣服放在臂弯,转身朝家走。
她在她家所在巷口停下,侧头看着不远前的矮墙。
稀薄日光之下,一道人影立于墙角,长腿交叠,斜斜靠在青石墙上。
寸头,古铜色皮肤,手指间夹着烟,半明半灭间,映出一双凌厉的眼。
听见脚步声,他偏头看向蒋朝夕,眼尾露出几缕笑纹,坏了刚刚孤傲凌厉的气势。
蒋朝夕叫了声“阿鹤”。
将回鹤掐灭了烟头,走到她身边说:“奶奶让我给你送点豆腐。”
将回鹤的奶奶一直在早市卖豆腐,平时也总会给蒋朝夕姐弟送。
蒋朝夕还没回家洗澡,身上有泔水味,将回鹤就一直拎着豆腐和她朝前走。
蒋朝夕看了一眼将回鹤,然后叹气,“你就一直在旁边看,也不来帮我解围。”
将回鹤垂眼看她,“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没忍心打扰。”
“也是。”蒋朝夕很直白地点头承认了。
蒋朝夕的生活其实很枯燥,除了学习就是打工赚钱,甚至努力学习也是她赚钱的方式之一。
加上回鹤巷的女生们在卢一的暗示下也没什么人和她走近,所以无论校内还是校外,她都没什么朋友。她也一直不太懂如何和女生接触,所以每次和卢一的你来我往她也觉得挺好玩的。
将回鹤看到了她嘴角勾起的笑也低笑了一声,伸手揉乱蒋朝夕的短发,说:“要是知道你这么高兴她找你麻烦,卢一估计又要被气哭。”
“少年,你这样在一边吃瓜看热闹真的好吗。”蒋朝夕偏头远离了将回鹤的大手,一本正经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她就是误会我们俩有什么,把我当成情敌才一直想找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