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切的問:「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小雨說:「沒關係,後來呢?你找到我了嗎?」 我說:「是啊,當時我那樣想,就到公墓去,果然看到你坐在那裡,但你很 奇怪,明明到了公墓,卻又不到你父親墓前,只是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坐著,一動 不動。」
小雨哦了一聲,輕聲道:「嗯,是這樣,我是沒有過去。」
她又問我:「我 怎麼不知道你那天找到我了?」 我說:「我看你心情不好,應該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所以就沒有打擾你, 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所以就遠遠看著你,等你出來後,上了計程車,我又開 車跟著,看你在海邊又坐了一會,最後才家。」
小雨點點頭,沒有說話。
我接著說:「這是你第一次失蹤。
後來每隔幾週,你都要失蹤一次,我再找 你就容易了,不是在公墓,就是在海邊。
算上今天,你是第四次要去公墓了吧? 所以我想,不用你叫車去了,我帶你過去,可以待在你身邊保護你,不是更好?」 小雨輕聲道:「司紀叔叔,今天我不想去公墓,你就帶我去海邊吧。」
下午的天空給海面染上一層蔚藍,卻又不時被翻滾而來的陰云變成灰色。
我 帶小雨來到上次來過的地方,並肩坐在車邊,望著這陰晴不定的大海。
我們兩人 都不說話,吹著迎面而來的海風,看著海面由灰色變成藍色,再又轉灰,周而復 始。
「海變灰了。」
小雨喃喃的打破沉默。
「還會變藍的。」
我說。
「不會再藍了。
灰了,就是灰了。」
我再次遭遇小雨的啞謎,和上次一樣,還是捉摸不透。
好在這次,小雨的心 情並沒有上那樣低落,也沒有引人惆悵的雨點打在我們身上。
「你願意和母親一起生活嗎?」我試探的問。
我很清楚,用不了多少時日, 等我完成了香港這邊的工作,就會帶春雪到美國。
「她……」小雨屈膝坐著,兩隻胳膊抱在膝頭,把她像極了母親的清秀下巴, 埋進臂彎裡:「我不喜歡和她在一起,她……對我管束太多,吃飯,睡覺,交友, 她什麼都要管。」
「母親嘛,總會這樣。」
我寬慰她說:「如果覺得管束太多沒有自由,我們 可以找她聊聊,因為你要成年啦,她不能管你一輩子。」
「就是說啊!」
小雨說道:「而且我還要……」她止住了聲,不再說了。
「還要繼承沈家的家業對不對?」我問。
小雨哼了一聲,沒有否認。
「繼承家業有什麼不好?」我說:「你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你又年輕,將來 你父親創辦的事業,都會由你掌握,我們將來不僅僅是叔侄,更是夥人呢!」
小雨卟哧一聲笑了出來,但很快又沉默。
過了會,她說:「祖母會來搶的。」
「夏夢?」我說道:「她不會的啦,她只要你孝順,年年給她足夠的生活費 用,就足夠的了。」
「足夠?」小雨哼道:「給她多少才算足夠?她那麼勢利!」
「不要這樣說長輩哦。」
我笑著說:「年紀大了,總會有點愛財。
你將來可 要小心變成這樣哦!」
我開玩笑說。
「哼,我才不會!」
小雨抗聲說道。
我們這樣有句沒句的閒聊,見她心情越 來越好轉,我乘機問:「將來我會接你媽媽到美國,好和她有個相互的照應,你 呢?」 「我?」小雨又把下巴埋進膝蓋:「我在香港自生自滅好了。」
「不許胡說。」
我接話道:「過不了多久,你就成年啦,到時候我可全部指 望你這個後起之秀了,你到時候就是香港公司的女老闆,我的生意,有一半要仰 仗你來支撐呢。」
看我說得這麼認真,小雨又笑出聲來:「靠我?哈哈……」 笑了會,她又說:「媽媽一直管著我,祖母又只盯著錢,沒有人覺得我能有 什麼用。
你或許是高估我了。」
我說:「怎麼會呢?你父親不也很看重你嗎?不然他怎麼會把公司留給你?」 「他?」小雨蹭的站起身來:「他?他看重我?他會把公司留給我?司紀叔 叔,你說過,那份遺囑不過是他預留萬一的念頭,說白了,有天他老人家突然想 起來,萬一死掉怎麼辦?所以就隨手寫了那個遺囑。
只是天意使然,讓他真的意 外身亡,那份遺囑才起了效。
他不是真正想要給我什麼,你知道嗎?他對我的, 只有取,取,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