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車甩出破碎的玻璃渣子,就在我 身下翻滾,而我,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啊!」
我驚叫著,雙手亂抓,兩腳本能的蹬了幾下,身體卻被牢牢固定。
我用力睜開眼睛,柔和的亮光正從飛機舷窗灑進來,我扣著安全帶,坐在座椅上, 圓弧形的舷窗外,是不斷遠離的地平線。
這架飛機正在起飛,將飛離地面的懸空 感,傳導到我身上。
我終於搞清自己身在何處,陷坐航空座椅裡,閉上眼睛, 長長吁了口氣。
「先生,你沒事吧?」柔和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那是我在登機時就一直照 顧著的一位中年女士,我這才想起,她的行李,是我幫忙抬起放入行李架的。
「沒事……」我禮貌的向她微笑:「只是睡著了,夢到一些往事。」
「都過去了。」
她安慰我說:「你樂於幫助別人,是個好人,無論發生什麼, 只要能一直向善,一切都會好的。」
她向我雙手十:「你會得到保佑的。」
我感激的笑了笑,抬腕看表,離預計的起飛時間,晚了足足半個小時,難怪 我會不知不覺坐在這裡睡著了。
「又要晚點了。」
她看我沒有接話,避免尷尬似的,轉為自言自語:「在那 邊接機的朋友要著急了呢……」 我衝她笑笑,拿起睡著時蓋在身上的雜誌,遞給了她。
飛機還在平穩上升, 我從衣兜掏出了耳機。
廣播響起:「感謝您乘坐本次航班,我們正在飛離美國。
此次飛行的目的地 是,香港……」我戴上了耳機,這幾年來一直在聽的舞曲《春之祭》,響了起來。
這組舞曲當中,我最愛的曲目《神聖之舞》,隨著陣陣野性的絃樂和激昂的 鼓點,慨然奏起。
我閉上眼睛,雙手插入衣兜,碰到一張疊起的信紙。
那是由春 雪寄給我的,家明車禍而亡的訃告。
我搖了搖頭,將曲目切換至整個春之祭舞曲的開頭,那是由管樂演奏的,悠 長靜謐的序章。
Track2.少女之舞 「司紀!」
我剛剛走出機場,就聽到春雪的聲音。
她穿著一襲黑色的風衣, 分開走出機場的人流,朝我跑來,一頭黑髮在風中飛舞。
我趕忙放下行李,朝她 緊跑幾步,接住了她的手。
春雪一看到我,眼淚就流了下來。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從美國來了。」
我安慰她:「你丈夫家明的事, 我很傷心,我們三個從小一塊玩大,是最好的朋友……本來說好,家明在香港, 我在美國,為我們共同的未來打拚,現在……」 「別說了,別說了!」
春雪哭出聲來。
「好,好。」
我輕輕抱著她,撫拍她不停抽動的肩膀。
安撫了好一會,等到 她稍稍平靜了一些,才問:「那,家裡人還好嗎?」 「家明走了,現在家裡只剩我們母女兩個……」 聽她說起和家明生的女兒,我微微嘆口氣,又問:「家明的母親呢?」 「她……」春雪完全平復下來,頓了頓:「婆婆她還好。」
我沒有再問,招了輛計程車,和她一同家。
家明中年逝去,我和他夥開 設的跨國公司,本來由我在美國,他在香港分別打理業務,現如今,我不僅要負 擔起香港這邊的事務,作為老朋友,好兄,更要幫助他處理他的遺囑和身後事。
想到這,看著身邊淚光點點的春雪,我不由得又長嘆口氣。
「人生無常。」
我既安慰,又感慨的說。
我們一路聊了家明去世後的情況,得知我這次趕來弔唁,不僅要替家明處 理公司,更要依照他的願望來幫他調理家務,春雪嘆氣道:「不管你平時和家明 有多要好,涉及到我們家裡的事,你也要先徵得家庭成員的認可才行。」
我的好友家明姓沈,幼年喪父,自從和春雪結婚誕下女兒,便和他的母親夏 夢住在一起。
我以往每年都要港探親,也會抽出時間,去嘮叨家明幾天。
所以 他的家,我還算熟悉,這次要和沈家人一同打理家明身後的家務事,我雖無十足 把握,至少也可盡力而為,算是告慰故友,同時撫慰他的三位家人。
到了沈家, 想起這個家庭遭此變故,我在春雪的陪伴下走進客廳時,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更不用提,就在客廳正中,擺著家明的遺像、靈位和供花了! 「家明以前還招待過我在這裡喝茶。」
我望著家明在遺像中的面容,搖頭說 道。
「春雪,誰來了?」中年女人的聲音,來自閣樓上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