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埋在枕头里,没动静,方文秀又问他:“你要吐吗?我给你拿个垃圾桶来?”
魏恒还是没动静,方文秀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往外走,魏恒却忽然诈尸一样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他直勾勾的看着方文秀,眼里说不清是不是清醒着,他对着方文秀清楚的叫了一声:“方文秀。”
方文秀站在那里也叫了他一声:“魏恒?”
魏恒没吭声直愣愣的看着她半天,忽然喊了一句:“我憋死了。”然后一倒头重新扎进枕头里,就再没动静了。
方文秀站在床边长久的看着他,后来她走过去拉了辈子给他盖上,直起身又看了他片刻,她叹出一口长气说:“魏恒,你放心吧,当你真正确立了志向的那一天,并且能够决定一生为之不变的时候,我就会的离开的,我方文秀从来不为难人。”
外面传来门锁带上的声音,闷在枕头里的魏恒这才睁开眼睛,他望着一小块空间很久才从嘴里狠狠的吐出一句:“你知道个屁。”
周末的时候方文秀意料之中的接到了王震的电话,他就要走了,假期修完,马上就要被下放到下面的一个地级市,这一去不知几年,非常执拗的要找方文秀出去聊聊天。
方文秀只好去了,他们约在城郊一个山清水秀的农家乐里,方文秀开车去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见了魏恒,魏恒一看见他,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张嘴就来:“你怎么来了?”
方文秀忍他都认习惯了,只是笑笑说:“王震约了我来这里钓鱼,你也是他约来的?”
方文秀低头锁车门,随口一答,然后她走过去路过魏恒又不轻不重的抛出一句话:“魏总一起来吗?”说完也没有停顿,直接走了过去,你说她没脾气吗,她也是有的,她这就是告诉你她眼里没有你这个人了。
魏恒当然也是王震约来的,方文秀的这个态度让他心里震了一下,下意识的跟着走了过去,大门上有一块木匾,常年被雨水的侵蚀,匾额边缘泛起了一圈黑色,但看上去仍然不失拙朴的韵味。
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山里的雨水丰沛,前一晚一场春雨,进门的台阶上湿漉漉的,一路蹬阶而上绕过前面的大门,上了一座拱桥,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青山环绕,云雾飘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汽,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方文秀忽然站在那里不动了。
方文秀望着山谷之间,指着前面:“魏恒。”她从始至终很少直呼魏恒的名字,这一声叫来低缓而突兀,魏恒的心里颤了一下。
方文秀停了片刻才用一种低缓的语调说:“你看这些山川大地多少年就在那里,它始终不变,我们人类有历史以来上万年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你繁荣昌盛也好,你战争流离失所也罢,它始终不变的在那里承载着我们,所有在变都是我们自己,好坏喜恶全都是我们自己内心的阴霾,而它是永远不变的,好与坏,悲与喜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其实和别人没有什么关系。”
方文秀说完,收回手走了出去,留下魏恒一人,看着她的背影,后又环视群山,最后长叹一声,他这人一声难有真正挫败忧虑的时候,唯有对方文秀提不起又放不下,自己为难自己左右都是矛盾。
方文秀打电话找到王震,他等着的地方真是不错,前有一口池塘,后有绿树掩荫,池塘里的水是山里水库引下来的,里面的鱼也是肥美。
王震坐在树下,身旁一张矮几,应该已经来了一些时候,方文秀和魏恒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到,王震看见他俩不免又调笑一句:“我就想着你两一定的一起到,果真被我猜着了。”
方文秀是不会接他的这种话茬的,走过去,和他隔着一张桌子坐下:“您可真是会享受,这地方真是不错。”她环视着前面的群山饶水说。
王震说:“这地方是个挣够了钱的主,在城里住烦了,弄了了这么个地方,不图挣钱,知道的人少,就图个清静,我反正觉得请你来这肯定是没错的。”
方文秀朝他笑笑说:“谢谢了。”
王震却一敛了笑容说:“你跟我客气了。”
方文秀就再不说什么了,笑着摇摇头低头开始动作熟练的穿鱼饵,然后挥杆而出,然后静坐不动了。
那边魏恒也已坐下,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把鱼竿甩了出去,然后往后面的躺椅里一靠,掏出烟来开始浑身摸打火机。
魏恒浑身没找到打火机,才想起来是落在车上了,下意识的往方文秀那边看了一眼,方文秀盯着水面,显然心思也不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王震左右看看这两人,把桌上的打火机扔给魏恒,魏恒接起来点上烟,靠了回去说:“我听我爸说,你要下去了?”
王震嗯了一声说:“去湖南湘西那边,说出地名你可能都不知道。”
魏恒问他:“什么时候走。”
王震说:“后天。”
魏恒停了一下说:“这一两年局势怕要有些变化,我哥去年年底也被调走了,说是去了东北那边,家里这边音信都断了,可能就老爷子知道点他的情况,你小心一点。”
王震那边应了说:“这个我知道。”两人谈的不深,局势上的事情他们现在谁都还没有深谈的资格,都是在小心翼翼明哲保身的时候。
方文秀那边她其实从见到魏恒那一刻心就乱了,她少有不静心的时候,面对如此一个难得的佳境她觉得不应该也不能糟蹋了,知道他们有话不方便说,就站起来说:“我去弄点喝的。”走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