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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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回囚房了。我们下次要你谈谈你为亚细亚工作的情况,还有你们为何要聘用那个苏联间谍白俄女人当秘书。我想你总不会否认你曾在亚细亚工作这个事实吧?"他略略停顿一下,又接着说:"再仔细想想你与斯谷特的关系。记住,我们已掌握他利用你收集情报这一材料,我们也十分了解你对他们所说过的一切。""我不会把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告诉别人。我自己都什么也不知道,怎可能给他利用?""好吧。不过,我认为他来上海看你,是有其目的的。一次是在你去港之前,又一次是在你回上海之后。要不是另有企图,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一个看守打开了门,那提审员叫我回去。我知道在那小窗后的人离开之后,他是不愿再把审讯拖延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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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囚室,我继续在看守的暗中监视之下。一阵尖锐的痛苦啮噬着我内心,我觉得,那可怜的老人之死,我是有责任的。唉,要是我从未遇见过斯谷特或奥斯汀之类,那有多好!难道他们真的是英围间谍吗?就算他们都是间谍,也没理由把我关在监牢里呀。在上海的外籍侨民及外资公司的高级职员,经常受他们家中的保姆及其他中国方面人员的监视。而在办公室等公共场所,不仅常有公安人员或武装军人值勤,还有便衣及喜欢打小报告的极左分子注意着。上海和世界各地城市不一样,上海不存在个人隐私自由。假如政府真的对我和斯谷特或奥斯汀的关系有所怀疑,他们准可在几年前就开始有所行动。确实,我对许多事也不甚了解。那提审员很可能把我的外国朋友名单审阅一下后,就把他们认作秘密特务。斯谷特和奥斯汀,只是提出来恐吓我的两个为首人物。我已涉足泥潭之中,得步步小心谨慎,以免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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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关进第一看守所后,我常绞尽脑汁寻思,究竟为什么我会遭此逮捕?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行动的?他们是真的疑心我犯罪,还是仅仅只是恐吓,逼迫我作出虚假的交代,以供给他们打击我的材料?薇妮似乎以为,因为亚细亚停止了上海分公司的业务,因而我必需受惩罚。她的分析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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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细回忆着与提审员舌战的幕幕场景,不禁想起我听说过的那些无辜受害者的种种传说。他们或被判刑或服苦役,这样一想,我的勇气动摇了。我感到非常恐怖。不仅因为害怕我将担当的罪名,也害怕自己再无法与提审员据理力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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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趁着这静寂的时刻,我作着每天的祈祷。但那提审员恶声恶气的嗓音似乎总在我耳边干扰着。我只觉得失望且伤心,。似乎连上帝,也弃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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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做了个恶梦。那是我入狱后第一次做恶梦。我梦见自己,站在海边陡削的悬崖上,滔滔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向我袭来,欲把我卷走。天,是黑漆漆的,我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就像岩石那样,一动也不动……我把被子拉起掩着脸,惧怕得暗暗地哭起来。过后待我重新睁开眼睛,只见那盏灯泡,从上面眼睛般地盯着我,用来遮眼睛的那块布,也掉在地上了。蓦地,我想起那看守会老往那窥孔里审视我的,我立时就控制住自己的惧怕之情。这时,听见楼上有移动插销的声响,这才知道这功夫,那看守正在别处押解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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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一月革命和解放军支左Nfgqeeye情感网
我等着那审问员再来提审。然而几天过去了,却毫无动静。只见那些看守们心神不定地在走廊里来回跑着,空气似乎有点紧张,我估计,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新情况。我常有意靠着牢门伫立着,希望能听到甬道顶端小房间里那些看守的讲话声。但我只能听见她们那紧张的声气,却听不见讲话的具体内容。有时,她们好像在争辩着什么,但多数时候,她们只是压低着嗓子窃窃私语着。虽说监狱里本是一片死寂,但却怎么也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根本无法探听到点滴的消息,我不禁感到有点紧张,心中无底。Nfgqeeye情感网
十二月初,就是我第一次受审后不久,那些看守便不再给我们送报纸了。这是十分反常的。因为报纸向来被认为是教育犯人的重要工具,那些看守一直命令我们要细心阅读报刊。这样过了几天,我开始向她们要报纸看。起初那看守拒绝了我的要求,经我再三要求,她就不耐烦地说:"你不知道,外边正在闹革命呢。"直到十二月中旬左右,正是寒冬冰锁之季,砭入骨髓的西北风,呼啸着席卷整个上海。气温逐日下降,直跌至零度左右后便徘徊不前了。狂放不羁的寒风,将我牢房的窗户刮得格格作响,遮贴在窗缝上的手纸,常被飕飕的冷风刮得七零八落。我已套上两件毛衣穿上棉袄,却仍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卡嗒卡喏地直打颤。冰冷彻骨的牢房里,从嘴里呼出来的气息就像团团白云。我只能不停地跺着脚,互相摩擦着双手,才能使手指和脚尖感到一点暖意。当看守吆喝着犯人作室外操练时,我想在这天寒地冻之际,她们本身肯定也是十分不情愿离开自己小房里那只火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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