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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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们在我们门前随地小便,晾衣绳径自横穿我们大门拉出去。从早到晚,这里噪声不绝,还夹杂着收音机播出的不同曲目。我们那"太清净太整洁"的弄堂,当然已不再清静也不整洁了。花园里都没法去,也没这胃口去凉台上伫立一下。但朱家与我都对此心照不宣,敢怒而不敢言。我们都十分清楚,"阶级斗争"这根弦,仍然还潜在,那些受极左哲学思想影响根深蒂固的官员,不可能即刻有所改变的。这已成为他们一种第二本能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懂得以其他思想方法来代替那已习惯成自然的思维。所以说,要不是共产党上层领导勇于全面、彻底地摈弃那"左"的一套陈词滥调,那些顽固不化的极左分子根本不可能从他们的官位上给撤下来,以便让新鲜的血液增补进去。这些对此心怀叵测的干部,也就必然一有机会,便要重弹极左老调,以对抗他们认为是背叛了社会主义及毛泽东思想的邓小平的新政策。目前,邓小平的权力较之一九八零年,已大大巩固了,但那些顽固的极左分子,仍是他面临的魂棘手的难题。从另一方面说,只要这个症结不解除,那么一旦邓小平离职后,中国的情况,仍会有突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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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朱家虽说已获平反,但我们在社会上地位尚属不稳,因此我们愿与这些新邻居和平共处,甚或尽可能给予他们各种帮助照顾厩,以提供他们方便。比如,我们让他们把食物置放在我们冰箱里,还借给他们扫帚拖把之类。那位女造反起家的干部,没将那小棚屋安在我们花园里,已是谢天谢地了。假如她要这么做,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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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弄堂里其他那些不属过去的阶级敌人或资本家之类的,便没我们这般驯服了。因为鲁英跟我和朱太太为此打了招呼,而居委会也告诉大家,说那幢住宅大楼正在营造之中,是专供这些拆迁户居住的,待大楼竣工,他们就将搬回去了,这条弄堂就会恢复原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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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九七八年以来,我接待了好几位来自国外的亲友,其中包括我的妹妹海伦及她丈夫。当我在文革中大难不死的消息传到欧洲及北美后,许多朋友都给我写信问好。一九八零年七月,我收到老朋友约翰·埃特斯爵士(sir.ohnaddis)的来信,他告诉我,他将访问中国,并在八月份抵达上海。他问我,届时能否与他见面。约翰·埃特斯是个汉学家,他很欣赏中国文化,对此颇有研究。我与丈夫早在四十年代就结识他了。五十年代他在北京任英国驻华代理大使时,常来我家作客。后来他任驻菲律宾的英国大使时,我们也是常有交往的。一九六五年他到中国来休假时,也来上海看望我。也是位有名的瓷器收藏家,他的许多收藏品,都赠给大英博物馆珍藏。我很愿意听他对我所收集的珍品的评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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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二年我还在因监时,在报上读到,他被派往北京任首席大使的消息。一九七三年我出狱后,当时的形势,无法使我与他取得联系。然后在一九七四年,还是从报上得知,他离开北京告老退休了。这次收到他的来信,我当然十分希望能与他见面;但我又不愿此事令政府对我生疑,以至影响了我的出国。因此,在答复约翰以前,我就去向户籍警老李请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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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派出所找到老李,他从里面办公室出来,隔着桌予在我对面坐下。我说:"我收到一封原驻北京的英国大使一封信,他是我的老朋友。他将要来上海访问。现在他写信来问我,能否与我见面。"说着,我便把他的信拿出来逐字逐句地译成中文读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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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听完后,一言不发。我便问他:"你看我应该见他吗?""那你自己决定,这是你的私事。"老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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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见他?"我又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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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你不见他,他不是会觉得很奇怪吗?"老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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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我应该与他见面?"我说,试探着他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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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这么说。要不要见他,这纯属你个人的私事。"他颇显不耐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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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听听领导的意见。约翰·埃特斯是一位大使,不是那种教师之类普通人,他是个政治人物。"我告诉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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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对你的私事发表意见。"老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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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既然这样,我还是写信告诉他我不能与他见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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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没说你不准见他。""那么我应该见他?""这完全是你自己的事。"老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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