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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和她的妈妈已坐在桌边了,阿姨已准备好一桌好菜:有鸡汤,肉片炒菜心,米饭很软糯,我已有好久没有见到这些菜了。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因为我牙龈疼得无法咀嚼,我只喝了鸡汤,吞了几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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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先去看看牙医生,再作妇科检查。"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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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介绍你去看我表姊。她是第六人民医院的牙科医生。"席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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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与她联系一下,做些准备工作。"席的母亲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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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晨我先去看她,回来再给你回音。"席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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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席与她母亲离开后,我帮着阿姨收起碗盏,走下狭窄的后扶梯,放入厨房去。然后我又去阿姨的小房里看了看。那里只有一张小床,上面堆着她的衣物,其他没什么家具了。窗上也没装窗帘。看来,席既没钞票,也没家具来布置这两个房间。我从自己房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阿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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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底楼下让阿姨给我烧点洗澡水。我已发现浴缸里积满一摊摊的黄垢,但没有擦洗的器物。而且,这个季节的夜晚依然有几分寒意,我又无法增高浴室里的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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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洗盆浴也是十分累人的,因为需要大量的热水。阿姨先要煮开几壶水灌满热水瓶,然后再用大锅煮上大锅水。在我等着洗澡水时,发现席为我在书桌的抽屉里放好一些信纸信封。我写了一张便条给曼萍的朋友和老同学孔-一制片厂的演员。我想他是唯一详细了解曼萍死亡情况的人。我要他立即来看我。阿姨端着沉甸甸的一大锅水,从后扶梯上摇摇晃晃地上来,我立刻把从看守所里带回来的那只搪瓷脸盆拿过去,让她把锅子放在脸盆里,以免烫水溅着她的手,然后我俩扛着脸盆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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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看守来催我了,所以我可以洗得十分彻底。我将一大锅水和六热水瓶水都用完了。待我从浴室出来后,我就站在阳台上,望着微弱的街灯下的马路,观看一下自己四处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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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配给我的房子,是一条弄堂里的许多幢房子之一,一排住宅的最末一套。这里全部房子的设计都是一样的,但都需要加以粉刷。我前边也是一排一式一样的房子,与我前门的小花园相隔六英尺宽的水泥道。在阳台一端,我望得见隔壁邻居家的花园,里面撑起几根竹竿,上面晾着衣服。这里一度属上海中产阶级的住宅,但自一九四九年以来,城市人口增加了一倍以上,可住宅又造得不多。因为上面的政策一度为发展内地,而不是发展沿海地区的。所以现在一般一幢房子都合住着好几户人家,大家共用厨房、浴室和走廊。我出世以来,从未住过这样的房子,因此我盼着有一天,可以收回我自己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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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马路上行人稀少,静寂无声,但我想夜并不太深,但因我体力精力都支持不住了,就关上房门躺在很干净的床上。今天一天,显得特别冗长,但我不能入睡,好像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胸口。当席和她母亲在时,我还极力抑制着自己。现在,已没有看守在监视我,阿姨也早就入睡了,几年来,这是我真正自由的时刻,我埋在心底的悲痛,到这时,才全部化成眼泪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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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电影厂来了两个人,他们自称是上影厂革委会的,来向我宣布我女儿于一九六七年六月十六日自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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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公安局说你因身体原因而释放,我们也了解你即刻要进医院治疗,所以我们决定正式通知你有关女儿的死亡情况,这样,她的问题便告一段落了。"其中一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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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只他一个人在讲话,另一人只坐在那儿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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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听他说我是因为身体健康的原因而释放时,觉得很奇怪。但我又不能与他就这个问题来追究辩白。所以我只能说:"我要知道女儿死亡的具体情况。""她在一九六七年六月十六日清晨,从体育协会九楼窗口跳到南京路上死的。""她怎么会到上海体育协会大楼去?""她被造反派带去那里审讯的。""为什么要审讯她?"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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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主要的问题。"他说着把话题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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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重要的,这与她的死亡直接有关。"我正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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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她死亡无关。她是自杀的,她对她的死亡自己负责。"那男人态度生硬地说,"但我们是在你女儿死后,在一九六八年作为工宣队进驻上影厂的。""在你们进厂前后,厂方有否对她的死因进行过调查?"虽然我十分憎恨那人这副官腔,但还是冷静又不失礼地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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