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朦胧鸟朦胧
告诉楚楚:妖怪到南极度假去也!无脑妖怪留条
分别把两张信笺,封在两个信封里,一个信封上写下刘思谦的名字,另一个写下韦鹏飞的名字,把信封并排放在抽屉里。她站起身来,摔了摔头,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好潇洒,好自在,好洒脱。又觉得自己做得好漂亮,好大方,好有风度——君子有成人之美!她几乎想大叫几声,来赞美自己!转过身子,她拿了皮包,走到客厅,很从容不迫的,把母亲给她准备的早餐吃完,在刘太太的含笑注视下,飘然出门。心中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更有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慷慨、激昂之概!去吧!去吧!君子有成人之美!去吧!去吧!不要破坏别人的幸福!去吧!去吧!天地悠悠,难道竟无你容身之地?
叫了一辆计程车,她直奔台北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她抬头望着那些地名站名:基隆、八堵、七堵、五堵、汐止、南港……树林、山佳、莺歌、桃园、内坜、中坜、埔心、杨梅、富冈、湖口、新丰……竹南、造桥……怎么有这么多地名?怎会有地方叫造桥?那儿一定一天到晚造桥!她再看下去:什么九曲堂、六块厝、归来、林边、佳冬、上员、竹东、九赞头……她眼花缭乱了。九赞头?怎么有地方叫九赞头,正经点就该叫九笨头!她觉得,自己就有九个笨头,而且,九个笨头都在打转了,变成九转头了!
她呆立在那儿,望着那形形色色的地名,心中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件事,天下之大,自己竟无处可去!
可是,即使无处可去,也非要找个地方去一去不可!或者,就去那个九笨头吧!再研究了一番,九笨头还要转车,没有车直达,又不知是个什么荒凉所在。虽然自己一心要去无人之处,却害怕那无人之处!咬咬牙,她想起仅仅在昨天,韦鹏飞还提议去阿里山度假,真的,在台湾出生,竟连阿里山都没去过!在自己找到“南极”以前,不如先潇洒一番,去阿里山看云海,看日出,看原始森林和那神木去!
于是,她买了去嘉义的票,当晚,她投宿在嘉义一家旅社中,想像着韦鹏飞一家团聚的幸福,想像着那三口相拥相抱又哭又笑的情景,一再对自己说:
“刘灵珊,你没有做错!刘灵珊,你做得潇洒,做得漂亮,做得大方!刘灵珊,你提得起,放得下,你是女中豪杰,值得为自己慷慨高歌!”
第二天一早,她搭上登山火车,直上阿里山。
她看了神木,她看了森林,她看了姐妹潭,她看了博物馆……别人都成双成对,有说有笑,唯独她形单影只,一片萧然。当夜,她躺在阿里山宾馆中,望着一窗皓月,满山岚影。她再也不潇洒,不漂亮,不慷慨,不大方,不自在……她提不起,也放不下,她不要风度,不想慷慨高歌,也不要做女中豪杰……她想家,想鹏飞,想自己所抛掉的幸福……她哭得整个枕头湿透湿透,哭得双眼又红又肿,哭得肝肠寸断寸裂。她觉得自己不止是个“无脑人”,也成了个“断肠人”了。她哭着哭着,哭自己的“愚蠢”,也哭自己的“聪明”,哭自己的“大方”,也哭自己的“小器”,哭自己的“洒脱”,也哭自己的“不洒脱”,哭自己的“一走了之”,也哭自己的“魂牵梦萦”。她就这样哭着哭着,忽然间,床头的电话铃响了。她本能的拿起电话,还在哭她的声音呜咽:
“喂?”“灵珊?”是韦鹏飞!
“喀啦”一声,听筒掉落在桌子上。好一会儿,她不能思想,也没有意识。半晌,她才小心翼翼的坐起身子,瞪视着那听筒,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他怎会知道她在这儿?慢慢的,她伸过手去,小心翼翼的拿起听筒,放到耳边去,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喂?”对方一片寂然,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把听筒轻轻的,慢慢的,小小心心的放回到电话机上。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瞪着电话。心里是半惊半喜,半恐半惧,半期待半怀疑……只等那铃声再响,来证实刚才的声音,但是,那铃声不再响了。她失望的闭上眼睛,泪珠又成串的滴落,怎么了?自己不是要逃开他吗?为什么又这样发疯发狂般的期待那电话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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