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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朦胧鸟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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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听!”“你要听。”他固执的说,头也不回,他的声音像来自深谷的回音,森冷、绵邈、而幽邃。“我认识楚楚的母亲,是我在念大一那一年,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很奇怪,你会发狂般的去爱一个孩子,再费力的去等她长大。我大学毕业,她十八岁,我们就毅然决然的结了婚,二十二岁的我,当丈夫似乎太年轻,而她,更是个好年轻好年轻的小妻子。但是,我已经等了她那么久,我实在等不及受完军训。婚后三个月,我去受军训,一年后,楚楚出世,我做了父亲,我的太太,从十八岁的小妻子变成十九岁的小母亲。军训受完,我立即拿到了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奖学金,我们这一代,留学似乎成了必经的一条路,如果我眷恋妻儿而不肯出国深造,我就会变成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我的父母家人,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我身上,众望所归,我出了国,三年后,拿到了硕士学位,我回了国,才发现我只剩下了女儿,失去了妻子。” 
  他燃起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窗外,烟雾扑向那玻璃窗,把窗子蒙上了一层白雾。 
  “家里想尽了各种方法隐瞒我,当我收不到她的信而起疑时,他们才告诉我她在生病……”他的声音咽住了,深吸着烟,他有好一会儿,只是站在那儿吞云吐颜半晌,他才低语了一句:“算一算,自从婚后,聚少离多,我刚学成而可以弥补这些年来的亏欠时,她却已经去了,毫不犹豫的去了。”他再吸了一口烟,声音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灵珊站在那儿,呆望着他的背影,他的故事很简单,没有丝毫传奇性,但是,她却觉得自己被感动了,被他语气里那种眷恋的深情和无可奈何的凄怆所感动了。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哑哑涩涩的,她竟吐不出任何声音。好一会儿,他骤然回过头来,眼圈红红的,烟雾罩着他,他整张脸都半隐藏在烟雾里。“好了!”他简捷的说:“你可以走了。” 
  她瞪着他。“你的父母呢?”她问。 
  “他们在南部,我父亲在高雄炼油厂工作。” 
  “为什么不把楚楚交给你的父母?” 
  他阴鸷的凝视她。“我已经失去了妻子,难道还不能和女儿在一起吗?我是父亲,我不把她交给任何人!” 
  他走到桌边,熄灭了烟蒂,再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她迅速的把手压在那杯子上,他抬眼看她,他们两人对视着。“楚楚需要一个清醒的父亲。”她低语。 
  他放开了酒杯,望着她。然后,他坐进了沙发里,疲倦的伸长了腿,把头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室内有一段时间的沉寂,曙色不知不觉的染白了窗子,她忽然惊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竟在这陌生人家中待了一夜?她对他看去,想向他道别,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深秋的早晨,夜凉似水。她迟疑了一会儿,就悄悄的走向走廊,推开走廊里的第一扇门,果然,那是间卧室,床上,整齐的摺叠着毛毯,她走进去,从床上取了一条毛毯,忽然间,她怔住了。 
  在床头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张放大的照片。出于本能,她伸手拿起那镜框,镜框里,一个好年轻好年轻的少女,正站在一块岩石上,迎风而立,长发飘飞,那少女在笑,笑得好甜好美好妩媚。灵珊仔细的凝视这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嫣然,风姿万种而媚态横生。她从不知道楚楚竟有如此美丽的母亲,怪不得韦鹏飞对她这么一往情痴而念念难忘。为什么有情人不能长相聚首?为什么这样年轻可爱的少女竟天不假年?她仰首望望天,一时间,竟恨起命运的不公平,和上帝的无情了。 
  把照片放回原处,她才发现那照片下面,题着两行小字,由于字迹和照片的颜色相混,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那两行字写的是:“其奈风流端整外,更别有、系人心处,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好个“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这显然是韦鹏飞后来题上去的,怎样一份斩不断、理还乱的深情呵!她轻轻的叹口气,抱住毛毯,折回到客厅里来。 
  悄悄的移到沙发边,她打开毛毯,轻轻的盖在韦鹏飞身上。韦鹏飞的头侧了侧,发出一声模模糊糊的呓语,继续沉睡,她站在那儿,静静的凝视了他一会儿,他睡得并不安稳,那眉头是紧蹙着的。难道连睡里梦里,他仍然“攒眉千度”吗?她再叹了口气,关上了灯,转身走出了韦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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