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贝壳
“噢!”她感动的说:“这世界好美好美好美呀!为什么有人要说它是丑陋的呢?为什么有些人不用他们的胸襟,去容纳天地的灵性,而要把心思用在彼此倾轧,彼此攻击上呢?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就是人类,不是吗?”
“也是最丑陋的!”“不,”珮青摇头。“人并不丑陋,只是愚蠢,人类的眼光太窄了,看不出天地之大!许多人不懂得相爱,把感情浪费在仇恨上面……唉!”她叹了口气:“我不配谈人生,因为我根本不懂人生,但,我是快乐的,满足的。即使我将来要受万人唾骂,我依然满足,因为我有你,还有……这么美好的一个世界。”“为什么你会受万人唾骂?”
“以人类的道德标准看,我是个……”
他蒙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她挣开他的手,甜甜的笑着说:“你多傻!我并不在意呢!”
“可是,我在意。”他郑重的说,眼底掠过一抹痛苦之色,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被刺痛了。
“啊,看!”她分散他的注意力:“云又来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云!还有风!”她吸了一大口气,衣袂翩翩,长发飘飞。仰着头,迎着风,她念着前人的诗句:“长风万里送秋雁,对地可以酣高楼!”转向梦轩,她热心的说:“我们不回去了,让我们老死他乡吧!”梦轩的兴致重新被她鼓舞了起来,他们追逐在山里、树林里和云里。接着,他们去了垦丁公园。
这个热带植物林里又带给他们一份崭新的神奇,那些遍布在山内的珊瑚礁,那一个套一个的山谷,以及钟乳石嵯峨参差的岩洞,充满了神秘和幽静,彷佛把他们引进一个海底的世界。对着那些曾被海水浸蚀过的礁石,梦轩不禁感慨万千。“看这些石头,”他对珮青说:“可见在千千万万年以前,台湾是沉在海底的,这些全是珊瑚礁。而现在,这块本来是鱼虾盘踞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陆地,有这么多的人,在生存,在建设,这不是很奇怪吗?宇宙万物,真奇妙得让你不可思议!”岩洞内倒挂的钟乳石比比林立,他们在洞内慢慢的行走,那份阴冷神秘的气氛使他们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岩洞曲折蜿蜒,有种慑人的气势。好不容易穿出了洞口,天光大亮之下,又是一番景致,曲径莽林,杂花遍地。再加上苍苔落叶,和对面的峭壁悬崖,到处都充满原始山野的气息。沿着小径前进,踱过莽林,走过狭谷,穿过山洞,他们完全被那山野的气势所震慑了。
“我简直没有想到,”珮青眩惑的说:“台湾是如此的奇妙!幸好我从我自己的鸽子笼里走出来了,否则,我永远不能领会什么叫大自然!”他注视着她。“造物之神是伟大的,对不对?”他说:“他会造出这样一个奇妙的世界,但他最伟大的还是……”他咽住了。
“是什么?”“创造了你。”她抿着嘴唇,对他轻轻一笑。
“用我和整个世界相比,我未免太渺小了。”
“对我而言,你比这世界更重要!”他笑笑,接了一句:“这句话何其俗也,不过确是实情!”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对她深深久久的注视,然后轻声说:“珮青,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不知道我说过没有。”
“什么话?”“我爱你。”“不,你没说过,”她意动神驰。“这句话对我还那么崭新,一定是你没有说过。”他温柔的揽住了她,空山寂寂,林木深深,他们吻化了天与地。鹅鸾鼻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美,但是,他们在归途的傍海公路旁边,发现了一块铺满了白色细沙的海滩。把汽车停在公路旁,他们跑上了沙滩。一群孩子正在沙滩上拾贝壳,他们也加入了。这正是黄昏的时候,落日浮在海面上,霞光万道,烧红了天和海。他们两相依偎,望着那又圆又大的落日被海浪逐渐吞噬。脱下了鞋和袜,把脚浸在海水里,用脚趾拨弄着柔软的细沙,他们站在海水中,四目凝视,相对而笑。一只翠鸟在海面上掠过,高高的停在一块岩石上面,用修长的嘴整理着它美丽的羽毛。珮青喃喃的说:
“一只翠鸟!”“一只翠鸟,”梦轩说:“你知道希腊神话中关于翠鸟的故事吗?”“不知道。”“相传在古代的希腊,有个国王名叫西克斯,”梦轩轻轻的说出那个故事。“他有一个和他非常相爱的妻子,名叫海尔莎奥妮,他们终日相守在一起。有一天,西克斯离别了海尔莎奥妮,航海到别的地方去,刚好风浪来了,船沉了,他高呼奢海尔莎奥妮的名字,沉进了海里。海尔莎奥妮不知道自己丈夫已经淹死,天天祷告着丈夫早日归来,她那无助的祷告使天后十分难过,就差睡神的儿子去告诉她真相,海尔莎奥妮知道丈夫已死的消息后,痛不欲生,就跑到海边去,想跳海殉情。当她要跳海的时候,她发现了丈夫的尸体,被海水冲上了沙滩,她扑了过去。在那一刹那间,她已经变成了一只翠鸟。她在海面上飞翔,飞到西克斯的尸体边,却看到西克斯也已经变成了一只翠鸟。他们从此就在海上比翼双飞,这就是翠鸟的来源。”“是吗?”珮青出神的看着那翠鸟,着迷的说:“那么,这只翠鸟是西克斯呢?还是海尔莎奥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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